第三百四十五章 渊

次日清晨，公权站在永晔房门前，仆役低声劝阻："三小姐昨夜闹得厉害，二爷还是……。"

"她终究是我妹妹。"公权抬手推开门扉，入目是满地狼藉——碎瓷与满地碎裂的翡翠珠玉混作一处，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他小心避开碎片，反手合上门。

永晔倚在雕花床架上，一只脚悬在榻边，眼下泛着青黑。见公权进来，她别过脸去，嗓音沙哑：“来看我笑话？”

“兄妹哪有隔夜仇。”公权搬来绣墩坐下，“公默虽行事偏激，终究是为你好。父母年事已高，最记挂的就是你……。”

"为我好？"永晔突然冷笑，红肿的眼里泛起水光，“用禁术操控人心，这就是曹家的'好'？”她攥紧床幔上的流苏，“我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可我自认不比那女官差，我要的是他真心实意地选我，而不是让他被你们用禁术捆来做个傀儡！"

公权沉默片刻：“公默要做的事，你拦不住。”

“那你就告诉他——。”永晔猛地抬头，“子悠若知道真相，必会让曹家付出代价。我现在才想起来，你们从前明里暗里都劝他莫与陆吾为敌，不就是怕东窗事发？”

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从今往后，我曹永晔与你们分道扬镳……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放肆！"公权霍然起身，绣墩翻倒发出巨响，“父母养育之恩，兄长照拂之情，就换来你这等诛心之言？”

"若有来世，我宁可生在寻常百姓家，说不定还好过如今这般。自己身在局中，连带自己的夫君都要被算计。"永晔攥紧衣袖，指节发白。

公权冷笑一声，大拇指上的扳指叩在青玉案上发出脆响："痴人说梦。若真是蓬门荜户的女儿，你以为子悠那样的出身他会多看你一眼？"他抬手掀起窗边鲛绡帐，露出院中盛放的九心海棠，"没有曹家这棵大树，你连站到他跟前的机会都没有。"

青鸾跟在子悠身后踏入府门，指尖拂过廊柱上斑驳的云纹，轻声道："三百六十日又七个时辰未归，在青云宫住久了，倒教人快忘了自家屋檐的模样。"

府门"吱呀"洞开，惊起檐下栖着的两只仙鹤。老管事手中拂尘"啪"地落地，颤声喊道："大人...是大人回府了！"顷刻间，数十仆役自回廊假山间涌出，绛纱灯接连亮起，将暮色里的府邸照得通明。

青鸾怀中行囊早被抢着接过，两人被簇拥着穿过三重月洞门。侍茶童子踮脚捧来冰裂纹茶盏，却见盏中映着子悠甲胄上未消的寒霜；打扇的侍女手腕轻转，带起的风里还裹着府中特有的雪松气息。

青鸾身后跟着一队仆役，回到自己的屋门前。为首的仆役连忙上前推开雕花木门，青鸾跨过门槛，只见屋内檀香袅袅，陈设一如往昔。几个青衣仆役手脚麻利地奉上香茗、整理行囊，动作轻得连案几上的灰尘都不曾惊动。

青鸾斜倚在锦缎软榻上，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望着窗棂间漏下的斑驳日光。见仆役们仍在屏风内外穿梭忙碌，他轻轻摆了摆手："不用忙，我们不过回来取些要紧物件，稍候便要启程。"声音虽轻，却让满屋的脚步声顿时静了下来。

青鸾略躺了一会儿，便起身往子悠的住处赶去。几名仆役正忙着整理书籍，用青布仔细包裹，准备带走。子悠自藏宝阁取来一只檀木匣子，里面盛着些金银玉器。他低头翻检片刻，挑出一支镶嵌东珠的金簪，在指间轻轻转动，珠光映着他微蹙的眉头。 

青鸾走近，目光落在那支金簪上，不由笑道：“她不会要的……她向来不爱这些，成日里舞刀弄剑的，要不就是躲在藏经阁里，哪像个姑娘家？” 

子悠指尖一顿，淡淡瞥他一眼：“你懂什么？”说罢，将金簪收入怀中，合上匣子，转头问身旁的仆役：“我要的药可备齐了？” 

仆役躬身答道：“回大人，还在清点，请您稍候。”

子悠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仆役们将行装一一归置妥当，转身对青鸾道："这些你先带回宫去。我要带太子的人和亲卫去一趟黑龙崖......"

他从怀中取出那支金簪，指腹在簪头的东珠上摩挲片刻，突然塞进青鸾掌心："最多半月，我定会回来。"

"黑龙崖？"青鸾瞳孔骤缩，金簪在掌中一颤。他猛地攥住子悠的手腕："那是龙族禁地！太子的人究竟要做什么......他们不知道那儿有多危险么？"

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子悠，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龙族去那儿会出事的？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子悠抽回手，玄铁护腕撞出清脆的声响："不必多问。"

"好个不必多问！"青鸾冷笑一声，金簪"铛"地掷在案上。翡翠簪尾在檀木案面震出细碎裂痕："要么带我同去，要么今日谁都别想出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