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漫语

五月雨脚初歇时，杭州城正浸在温软的青烟里。层层叠叠的碧色在流动——原是枝桠间垂着的千万颗雨珠，被南风推着跌进下一片叶子的怀抱，叮叮咚咚地，敲碎了满地斑驳光影。

新生的叶子都支棱着翡翠薄片，叶脉像江南绣娘绷直的丝线。那些积着琼浆的凹处，水珠凝成浑圆的星子，倒映着整个迷离的云天。忽而又有斜斜漏下的微光，顺着叶缘的齿痕游走，给每滴悬垂的玉髓都打磨成珍珠，如倒悬的万千会发光铃铛。

风掠过树冠的刹那，整片碧云便簌簌地抖落清响。那些缀满水光的叶尖微微发颤，竟让人想起古琴弦上欲坠未坠的泛音。有幽微的草木气漫上鼻尖，混着铁锈淡淡的腥，倒酿成某种微醺的春心，连呼吸都染了三分青翠。

五月雨丝绣成青瓷。檐角垂下的雨帘将时空割裂成碎玉。灰蓝瓦楞蓄着水光，从东向西渐次滴落，恍若谁把编钟拆散了悬在梁间。雕花木窗半启的弧度，恰好够素纱帘子蘸着雾气，在湿润的空气中写出半阙草书。

远处雨雾中虚化成宣纸背面的水痕，与香樟树影彼此洇染。未晞的雨珠悬在红漆边缘，将坠未坠的模样，像极了旧式座钟里停滞的钟摆。时间在绿篱深处明明灭灭，2025这个数字被苔藓染得毛茸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