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挑破佛界雾,紧箍咒勒出裂痕深处野火
夕阳把花果山染得像浸了血,青黑色的山峦笼着雾气。水帘洞前,孙悟空拄着金箍棒站在那儿,身上披着唐僧的旧袈裟,可即便成了佛,眉间还是藏不住那股凶气。五指山压过他的阴影还在骨头里钻,如来掌心的纹路都变成了莲花座上的金漆,就连封他为斗战胜佛时,他都能看见地上散落的猴头骨——那是三百年来猎户留下的箭伤。
山风卷着焦土掠过,躲在石缝里的老猴突然打了个寒颤。以前七十二洞妖王进贡的铜铃早锈成了废铁,独角鬼王的战袍也裹满了蛛网。孙悟空摩挲着从海底捡来的鹅卵石,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和龙宫打架时折断的画戟。被二郎神烧光的松树又冒出新芽,就像当年被紧箍咒勒出裂痕的脑袋,反而在磨难里更硬气了。
突然有猴子慌慌张张跑来:“大王!南海渔村又送来活人献祭!”崩将军举着沾血的旗子,芭元帅的兽皮腰带撞得叮当响。孙悟空眼神一冷,金箍棒在手里转得飞快,惊得满山乌鸦乱飞。海底下暗流涌动,东海的龟丞相正把玉帝的密令藏进珊瑚丛。西天路上打死的妖怪,现在都成了渔村供奉的神仙,可他花果山的猴子们牙缝里,还留着车迟国妖怪的碎肉。
到了晚上,月光洒下来,孙悟空突然展开翅膀。他驾着筋斗云撞碎天上的琉璃瓦,在灵山屋檐上跳来跳去,偷听金刚们聊蟠桃会名单。地狱里的业火映着他没好全的伤疤,当年在八卦炉里炼出的火眼金睛,这会儿直接看穿了孟婆汤碗。女儿国那条淌着胭脂泪的河水突然暴涨,把天竺国界碑上的金字都冲花了。手下的猴子看见孙悟空跪在混世魔王坟前烧纸钱,火星子点着了身上的袈裟。五百年前这儿埋着巨灵神的断斧,现在土里还混着天庭宫殿的瓦片。孙悟空抓了把灰抹在脸上,仿佛又看见取经路上的妖雾——那时候他还会为白骨精的诡计生气,现在连蜘蛛精的捆仙绳,都成了菩提树的装饰品。
牛魔王送的翡翠琵琶挂在水帘洞梁柱上,鹏魔王带来的灵芝草在佛像前慢慢枯萎。孙悟空数着四海龙王送来的假定海神针,大半都被罡风吹跑了。他把金箍棒塞回耳朵里,铁棒的重量压得脑袋发疼,恍惚又听见唐僧念《心经》的声音:“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金箍棒上刻的龙纹正在褪色,底下露出当年斩妖剑的寒光。
有天晚上,猎户的后代举着火把和炸药围了山。孙悟空摘下僧帽,头顶受戒留下的疤痕像颗快熄灭的星星,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四万多猴子的喊声响彻山谷,可再也没人敢问“你是什么妖怪”——那些曾经叫他齐天大圣的妖怪,现在要么成了天庭的巡逻兵,要么在菩萨座下舔着金漆讨生活。
花果山的钟声混着血腥味撞碎在山崖上,孙悟空握紧金箍棒,袈裟被风撕成布条。他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火把,突然笑出声来。这笑声惊得满天乌云翻涌,就像当年他掀翻凌霄殿时一样狂妄。不过这次,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抡棒子的石猴,佛号也好,仙籍也罢,都捆不住他眼里重新烧起来的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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