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候的事（十）

老刘庄的村子里除了人就是猫、狗、牛、羊、鸡、鸭、鹅。没有人养鸟养鸽子，也没有人养乌龟养仓鼠。那个以农业为主的村子里，没有人有多余的钱财去养宠物，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防止夜间人睡熟了，有人翻墙越院行偷窃之事；养猫是为了捉老鼠，防止堆粮食的房间里老鼠泛滥，糟蹋粮食。养牛是为了帮助耕地、节省人力，养羊是为了卖钱，增加经济收入，村子里一般都是残疾的、年老体弱的人来养羊，因为羊骚，老远的都能闻到羊身上的怪味，可是身体不好的人、种植庄稼时无法下苦出力气，所以他们选择退而求其次，养羊增加收入。放羊时一般选择在河半坡上让牛吃杂草，这里没有草原，也没有草场，凡是肉眼可见的空地都被勤快的农民开垦出来种上绿豆、红薯，如果放羊的不小心让自家的羊吃到别人的庄稼苗子，那接下来就会有一场疯狂的骂架了。为了避免麻烦，她们绝不敢把羊带去广阔的庄稼地附近。孩子奶奶过去就经常养羊，不过她都是将羊群圈在后院里，她能忍受羊的骚味，她愿意去给羊喂饲料，她不愿意出门打工，她在和我吵架的时候说，她一辈子都没出打过工，到老了的时候，她不可能再出去打工赚钱。
村里的人很少吃羊肉，嫌弃本地羊膻味浓重，我倒觉得她们是因为羊肉价格贵，不舍得花钱，如果村里的人哮喘多年，能偶尔吃个羊双肺桶子，就高兴地到处宣扬，好像自己马上就要好了。羊肺桶子这个名字从我爷爷奶奶的嘴里没少听说，老人家暗暗期待着哪个孝顺的孩子给自己送来一副羊肺桶子就好了。儿子一般不会这么做，因为他要养几个孩子，所以他舍不得给朝夕相处的馋嘴的老人家买肉改善生活。那就只能由出嫁的女儿们大发善心买给爹妈了。
本地的羊肉做法有大白菜熬羊肉、炖羊肉汤，只有有钱的老头老婆才能吃到，别的老奶奶都是馒头稀饭过活，但很长寿。
那些鸡鸭鹅也都是作为改善生活的肉食存在，在吃掉鸡鸭鹅之前，一般都会让它们下蛋挺长时间，直到不好好下蛋了，再杀掉顿出一锅肉来，让全家人解解馋改善生活。
那个村子里存在着食物链，顶端的是成年男性，接下来依次是幼小男孩、成年女性、老年人、幼小女孩、牛、羊、猪、鸡鸭鹅等。
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养猪，因为农历春节时分家家户户都要包饺子炖肉，如果谁家连猪肉都没有，就会偷偷被邻居们议论，外加鄙视一番的。所以这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养猪，猪一般吃剩菜剩饭、或者刷锅水，有时会拔草给猪吃，有时会把磨面后留出的麦麸子给猪加水搅拌一番，倒给猪吃。
但猪会拉屎，猪屎尿也很刺鼻，我小的时候就住在猪圈旁边的小房子里，经常被我妈妈喊住将猪刚拉出来的猪屎尿用铁锨铲走，扔去后院子的粪坑里。我不愿意去扔，因为挺远的，要出院子大门，绕着院墙走半圈才到后院开阔的粪坑旁，其次我觉得丢人，别人看见我双手抓住铁锨，牢牢地抓住铁锨一步步地朝着粪坑走，我觉得很丢人。当我抗拒的时候，我妈妈总会骂我，偶尔还会拧我的胳膊或脸，很快我就屈服乖乖地去扔粪。
有孩子读书的人家，年底养大的肥猪一般要当做孩子的学费存着，我们姐弟三人的小学学费因为我妈妈是老师的缘故而减免，所以我们家的猪长大后当场年猪杀掉后，除了小部分自家吃，大部分都挨家挨户推销卖掉。
我亲眼见过我妈妈将猪肉送去一户户家里，有些人家很快就送来对等的钱财，她们客套一番后，心满意足地收下，有些人家过了很久才回结账，虽然也是一番客套聊天，但我妈妈在客人走后，忍不住变了脸。
后来我读初中后，家里虽然有空房子了，但没人扔粪，很快我妈妈就不养猪了。她不舍得使唤我弟弟去扔粪，但渐渐地她敢命令我弟弟去拔开煤火炉子的塞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