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的温度》

图书馆的旧书区总飘着股特殊的味道,像晒过的樟木混着陈年墨香。林小满第一次注意到那本《飞鸟集》,是因为书脊上别着片干枯的紫花地丁——她认得这种草,老家田埂上到处都是,紫色小花星星点点,风一吹就晃。

书里夹着张泛黄的信笺,钢笔字娟秀,边角卷得厉害:“阿明,今天在田埂上采了地丁花,夹在你送我的书里。你说泰戈尔写‘生如夏花之绚烂’,可我觉得,田埂上的小野花也很好,安安静静地开,不吵不闹。”

没有落款,也没有日期。林小满把信笺夹回去时,指尖触到书脊内侧有行极淡的铅笔字:1978.5.20。

她开始留意这本《飞鸟集》。有时它安安静静待在书架上,有时会消失几天,再出现时,书里可能多片银杏叶,或是某页空白处多了行批注:“今天读到‘世界以痛吻我’,忽然想起你种的向日葵,明明被暴雨打蔫了,第二天还是朝着太阳。”

林小满猜,这书一定有个秘密。直到那个雨天,她看见个白发老人站在旧书区,手里正捧着那本《飞鸟集》,指腹反复摩挲着那片地丁花。老人咳嗽时,从口袋里掉出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姑娘扎着麻花辫,手里举着本《飞鸟集》,身后是大片向日葵。

“姑娘也喜欢这本?”老人捡起照片,眼里的光软得像棉花,“这是我爱人留下的。她走的那年,把书捐给了图书馆,说让它替她看看后来的春天。”

他说,1978年的春天,他在田埂上给她读泰戈尔,她采了地丁花夹进书里;后来他去外地工作,她就每天在书里夹片植物,写几句家常,等他回来时念给他听。银杏叶是秋天捡的,批注里的向日葵,是她在院子里种的。

“她总说,书是有温度的,”老人合上书,指腹贴着信笺的位置,“你看,这么多年了,我一摸这纸,还能想起她坐在田埂上笑的样子,暖烘烘的,像晒过太阳。”

那天林小满离开时,雨还在下。她回头望了眼旧书区,那本《飞鸟集》静静立在书架上,紫花地丁的干花在光线下泛着淡紫的光,像个被时光妥善保管的秘密。

后来她再也没在书里发现新的痕迹,只是每次去,都能看见那片地丁花好好地别在书脊上,像有人在替岁月,认真守护着某段日子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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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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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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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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