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电话

      清晨，在迷迷糊糊中醒来。伸手摸到手机，屏幕的冷光刺破黑暗：七点十分。还早，放下手机，在心里对自己默念：再睡会儿吧，八点再起。周遭是寂静的，黑乎乎的，像一团未化开的浓墨。我闭上眼，再度沉入梦乡。

      然而，等待我的并非安宁的休憩，而是一段光怪陆离的梦境旅程。

      第一梦，是关于挣扎。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水面上，无边无际，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雾气与水吞没。我逆着水流前行，脚下穿的竟是软塌塌的拖鞋，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吃力。脚下湿滑，我必须费尽全身力气才能稳住身形。眼睛努力地望向远方，那里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我想呼喊，想追赶，却发不出声音，也拉不近距离。

      突然，水流变得强劲，一个浪头打来，将我彻底冲倒。我跌入水中，手脚并用地用力划着，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或者至少前进一寸。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我像一片落叶，被那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裹挟着，顺势而下。最后，是一种沉沦的无力感——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白茫茫的一片彻底淹没了。

      第二梦，是关于恐惧与疼痛。场景切换到了一间昏暗的房子里。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婆婆抱着我，本该是温暖的港湾，我却感到一阵阵清晰的疼痛从胳膊或腿上传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咬着。恐惧攫住了我，慌乱中，我用手，或者也许是拿起了一把刀，向那东西砍去……具体的过程已记不真切，但那种交织着疼痛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却在我醒来之后，依旧清晰地浮在心头，久久不散。

    第三梦，却意外地平常还带着一丝喜悦。梦里，办公室里，和同事们一起吃西瓜。红瓤黑子，清甜多汁，只有一片寻常的、甚至有些乏味的安稳。

      再次醒来，已是九点半。头发里、脸上都是汗，是梦魇的残留。

      洗漱，为自己准备早餐：煮鸡蛋、玉米，热牛奶和馍馍。当食物的烟火气稍稍安抚了梦境的余悸时，电话响了。是我们工作队队长。电话那头是一顿焦灼的诉说，工作开展如何举步维艰，一位队员如何屡屡不服从安排，与他争吵对抗。我耐着性子听完，像一个沉默的容器，盛下他的烦躁与无奈。

      快速吃完已微凉的早餐，我拨通了那位队员的电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二十六分钟四十五秒的沟通，像一场没有裁判的拔河，我在中间被两股力量拉扯。挂了电话，结果并不理想，心头也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

      此刻，房间里十分安静。我坐在沙发里，梦境的碎片却又不由自主地拼凑回来。

      那片白茫茫的水面，那个逆流而行、脚下湿滑、追赶着模糊人影的孤身一人，那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前进一寸的无力感……原来，那不只是梦。

      那是我清醒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