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烽烟——危机四伏(125)

百年烽烟——危机四伏(125)

       话说公元253年正月,蜀汉汉寿城(今四川昭化县)的新年宴会觥筹交错,大将军费祎满面春风,与诸将开怀畅饮。酒至酣处,这位蜀汉顶梁柱已醉意朦胧,浑然不觉阴影中的利刃。降将郭循静坐席间,见时机已到,猝然暴起,利刃直贯费祎胸膛!一代名臣血染华堂,蜀汉中枢顿失栋梁。

       费祎之死,实非偶然。其人性情宽厚,素有“泛爱”之名,尤其对归附的魏人推心置腹,毫不设防。越巂太守张嶷对此深感忧虑,曾修书劝谏:“从前光武帝麾下大将岑彭、来歙,何等英雄?皆死于刺客之手。今将军位高权重,却对降将新人过于轻信,万望以前车为鉴,稍加警醒!”可惜忠言逆耳,费祎一笑置之。郭循正是利用了他的信任,以魏国死间身份潜伏多年,最终一击致命。郭修虽当场被诛,讽刺的是,魏国闻讯竟追封他为长乐乡侯,令其子袭爵——一场血腥刺杀,在敌国眼中成了值得嘉奖的“忠义”。

       费祎遇刺的余波尚未平息,千里之外的魏国东线,王昶、毌丘俭二将正焦头烂额。他们得知东关(今安徽含山县西南)战败消息,慌忙烧毁营寨撤退。消息传回洛阳,朝廷顿时炸开了锅,大臣们纷纷要求严惩败军之将。此刻,总揽朝政的大将军司马师,展现出了超常的智慧和担当。他当众揽责:“这都是我的过失!不久前公休(诸葛诞字)力主增援东关,是我未纳,方有今日之败。诸将何罪之有?”

       一句“此我过也”,尽显其掌控全局的魄力。最终,诸将皆得从宽处置,连他亲弟弟、时任监军的司马昭,也不过削去爵位以示薄惩。司马师更借机调整布局:升诸葛诞为镇南将军,坐镇豫州;毌丘俭为镇东将军,都督扬州。既稳定了军心,又将关键位置牢牢握于亲信之手,一石二鸟,手段老辣。

       同年,西线雍州也起波澜。督察官陈泰洞察并州方向胡人势力蠢蠢欲动,紧急上书请求与并州合力讨伐。司马师从善如流,立即批准。然而,军令传递与部队集结的速度,赶不上人心的惶惑。雁门(今山西代县西北)、新兴(今山西忻州市)二郡的胡人,听到远征的消息顿生恐惧,竟因害怕而反叛!

       消息再传洛阳,司马师又一次在朝堂上坦然承担:“这次又是我之过也,谋划不周,岂是陈泰之责?” 两次主动“背锅”,不仅化解了可能的追责风暴,更在朝野树立起一个“不甩锅”、敢担当的统帅形象,令“人皆愧悦”,悄然收拢了人心。这绝非简单的宽厚,而是深谙权力平衡与人心收服的精妙运作。

       东吴都城建业(今南京市),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亢奋的气息。太傅诸葛恪站在权力的巅峰,东兴大捷的荣光几乎将他笼罩在云里雾里。朝廷不吝封赏,加封阳都侯,兼领荆、扬二州州长,总督中外诸军事。巨大的胜利与无上的权柄,让诸葛恪心中那根谨慎的弦彻底松弛,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轻敌与建功冲动——他要乘胜追击,大举伐魏!

       此议一出,朝堂哗然。重臣们忧心忡忡,纷纷劝谏:“大军频出,士卒疲惫,国库亏虚,当稍作休整。” 诸葛恪充耳不闻。中散大夫蒋延坚持力争,竟被卫士强行架出朝堂。诸葛恪索性挥毫泼墨,写下著名的《伐魏论》,洋洋洒洒晓谕各位。其核心逻辑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以战国为喻,魏如强秦,吴蜀如六国,实力悬殊。然魏国精锐随曹操时代老去,新生力量尚未长成,正值贼衰之天赐良机!字里行间,燃烧着建功立业的狂热。满朝文武虽内心以为不可,却被他这股挟大胜之威的凌厉气势所震慑,不再敢责难他的主张。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敢提出异议。丹杨太守聂友,这位诸葛恪的故交,便怀着深深的忧虑提笔致信:“先帝(孙权)原有遏制魏军于东关之策,可惜未能施行。今太傅辅佐大业,竟成先帝遗志,实乃天佑东吴!将士们仰仗您的威德,舍生忘死,方能建此不世之功。当务之急,应休兵养锐,伺机而动。若执意再起大兵,逆天时而任性为之,我内心深感不安!” 诸葛恪看了来信,只在《伐魏论》文稿末尾草草批复作答:“足下所言虽合常理,却未明大势。如果细读我的文章,当可开悟。” 寥寥数语,刚愎之态尽显。

       重臣滕胤的劝谏则更为务实犀利:“君受托孤重任(指诸葛恪受孙权遗诏辅政),内安社稷,外破强敌,威名震动海内。天下百姓,无不期盼在您治下得以休养生息。今值大战方歇、民力疲敝之际,再兴远征,若攻城不克,一无所获,岂非前功尽弃,反招天下责难?不如暂息兵戈,养精蓄锐,以待良机。兵者国之大事,需众志成城。若众人皆不情愿,太傅独力焉能支撑?”

       这番话直指民心、后勤与成功的现实基础。然而,诸葛恪已被自己的宏大叙事和“时不我待”的焦虑彻底裹挟,他激动地驳斥道:“众人之言皆不足取!彼等不过贪图安逸、苟且偷安之辈。连你也这般见识,我还有什么指望?那曹芳昏聩无能,魏国大权尽落司马氏私门,其臣民早已离心离德!今我挟举国之力,乘大胜之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其自信已膨胀到无视现实困境的地步。

       公元253年的开篇,如同一场在紧绷琴弦上骤然奏响的死亡变奏曲。蜀汉的汉寿城,费祎的信任化作刺入胸腹的利刃,蜀汉的国运从此蒙上阴影。魏国洛阳殿前,司马师两次“背锅”,表面是引咎自责,实则如高手弈棋,轻描淡写间既稳住阵脚,又将人心与权柄更深地笼入袖中。而诸葛恪的万丈豪情与《伐魏论》的滔滔雄辩,虽如烈火烹油,却已埋下众叛亲离的种子。终成压垮东吴国力的最后一根稻草。

地名注释:

豫州(今河南东部安徽北部一带)

扬州(今江苏南部、浙江、江西、福建、安徽南部)

雍州(陕西西安市周边地区)

并州(今山西大部、内蒙古南部一带)

荆州(今湖北、湖南大部、河南南部一带)

原载于:微信公众号《康乃翁文史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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