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篇(二)——小白篇

      我本是健谈又开朗的女孩,但久病不愈让我受到了许多的冷漠。身体时好时坏,所以入读小学后,时不时请假,也没有认识什么同学,几次同村有小孩子在家门口和我玩,他们父母就会召唤回去,告诫他们,我久病不愈身上必有不干净的东西,禁止与我玩耍。说者再小声,偏偏还是让我听着了,也偏偏我敏感了,自卑感开始萌芽。让我彻底改变的是有一回去对门一朋友家玩,那个朋友的父母离异,母亲已回四川,她由父亲抚养,她和我说,她父亲也不让和我玩,但今天父亲外出跑摩托,不在家,让我尽情玩,之后我们搬出洋娃娃,过家家玩具,玩得倒是尽兴,不料门外响起开门声音,我来不及从她家后门逃走,于是听她的,躲在卫生间门后,但依旧被她父亲发现门后那双局促不安的脚,他呵斥:“是谁,快点出来!”我弱弱的走了出来,她父亲拿起棍子举上我头顶,严声呵斥:“以后不准来找我女儿玩,也不准到我家,你是病鬼!”我马上如做错事的孩童,跑回家,但又怕父母担心,我没有哭,而是回到自己房间,静悄悄抹了眼泪,至此我不爱与任何人接触 。偶尔身体爽朗时便去学校安安静静上课,安安静静回家,不爽朗时便在家修养,除了和父母偶尔交谈,我几乎不说话,那时的我怕我会影响别人,会给别人带去麻烦。

    大概我九岁的时候,姑姑送来了一只成年白色犬,具体多少岁不明了,我见到它的时候,一只标准性的中华田园犬,浑身雪白,立耳,长嘴铜,两只眼睛黑溜溜,很有神,我想抱抱它,母亲说,它会咬,不能碰,我也就胆怯了。母亲将它拴在门口,取名为小白。

        小白来家多日,我数不清,也忘却了,总之我听母亲的话,从未靠近过它,加上我身体不太好也虚弱,极少出房间,直到有一日,我去医院复查身体回来时,它依旧被拴在门口,趴着,见我和父亲回来,它那雪白的长尾巴摇的很热烈,深怕它摇断了,趁父亲将自行车抬进去之际,我赶忙过去接受它的热情,想告诉它不必摇尾,别累着了,早就将母亲的告诫忘却脑后,当我离它只有一步距离时,它双脚站立,前两爪扑腾到我身上,嘴巴哼哼唧唧的叫不停,尾巴摇的更热烈了,说来也怪,我第一次抱它,它站立起来比我矮个我的头,但我丝毫没有畏惧,反倒觉得很暖心,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个毛茸茸的生命接触。

      自打和小白有所接触后,我那小小黑黑的世界,忽然不再潮湿昏暗了。和小白最多的交流就是“握手”“摸摸”“早上好”,和它最常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拔河,每天我都会咯咯咯笑,也会乖乖吃药,从不健谈到和它滔滔不绝分享着我所有的事,包括身体又不好,身体又好了,药好苦啊,我讨厌吃那个药。它,总能安安静静听着我所说的一切,玩耍的时候,它也很尽心尽力陪着我,我病痛哭的时候,它马上跑过来,舔舐着我,依偎着我,哼唧唧的,不想吃药的时候,被父亲骂哭了,它也会马上出现,摇着那热烈的尾巴,哼哼唧唧的。

        它除了陪着我这个大本事外,还有一个超级无敌大本领——抓老鼠。农村的房子,几乎都有存粮习惯,导致老鼠特多,但小白的耳朵很灵,眼睛跟个激光雷达一样,可以马上锁定老鼠位置,将其抓获后找我母亲邀功。有一回大意被老鼠咬了舌头,小白也没放开,死死咬着老鼠,直至老鼠不动了,但老鼠还咬着它舌头没松,它见老鼠没反应了,松嘴那刻,挂在它舌头上的老鼠让它疼的嗷嗷叫,母亲温柔地取下,并为其整理了伤口,母亲对它的忠诚,很是喜爱。

        这一年我十岁了,小白怀孕了,小白受孕过程也是很凄惨,母亲不想它生宝宝,但那时的农村人不懂得什么绝育,只知道只要不进行交配就没有,她把小白看的很紧,耐不住总有疏忽的时候,发现的时候,已经是配上了,母亲马上抄起扫把,砸向链接出,两只狗吃痛的嗷嗷叫,那声音很是凄烈,但母亲跟没听见一样,一下接一下,它们断开了,我在一旁做不了什么,只能哇哇哭,安抚着小白。不知过了多久,母亲说小白怀孕了,我很是开心,时不时摸着小白的肚子,猜测有几只宝宝呢?那时我天真的以为小白腹部那些一条条的肋骨是小狗仔,数阿数,总感觉是六只,有时候又是八只,给我笑的咯咯咯的。母亲突然去弄药草,说让小白堕胎,我想着又是小白受苦的一段了,但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我见过母亲灌它药,也见过它挣扎,那个年纪无能为力的我,除了掉眼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很不喜欢母亲。

      也许是缘分吧,注定那只黑小狗要变成我的救赎,终究还是被小白生下来了,是的,小白只生了一只,小白对它的儿子疼爱急了,不允许任何人带走。这年十岁末的我,看到小黑这刻,开始心里暗暗发誓,我要守护小白和小黑。之后我有什么好吃的,小白喜欢的,我都会悄悄的拿给它吃,看着它和小黑一天天过。

        岁月静好的日子,我身体也在逐渐好转,这期间父亲帮我办了休学手续,安静在家修养着,我也很愉快和小黑小白过了很多美好的日子。某一天,母亲又见其小白跟别的狗配上了,她手中忙,让我拿起扫把过去,将其驱赶,我没有听话,但被训斥着还是去了,闭上眼,将扫把举起又落下,那声声惨叫,我心态崩塌了,哭着对着母亲喊了,那是我十一年来,第一次的吼叫,反抗,愤怒。我只懊悔为什么在母亲下达命令时我没有这般反抗,让小白吃痛了。

        很不幸,小白还是怀孕了,这时候我身体几乎无大碍,恢复了入学,除了还是只喜欢跟狗和父母健谈外,校内,我还是习惯独来独往,但我有了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她家离我不远,周末我去她家了,恰逢小白生产了,回来的时候,我习惯去看看小白生了没,没曾想,那天回来并没有看到安好的景象,只见它的窝边有几个装满水的玻璃瓶,每个瓶口都倒插着一只狗崽,我怒骂母亲残忍,她对我的怒骂,我早已选择性屏蔽,我能做的只有安慰小白,那是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很无力的感觉。

        小白很是伤心,那是它的宝宝啊,被主人亲手当着它的面,活生生的淹死了,它也一定生病了,那事过了没几天,郁郁寡欢的小白不知道从哪里叼回了一只死掉的小狗崽,母亲依旧处理了,小白除了呜呜咽咽,我除了安静陪着它,如同它陪我那样,做不了任何……小白慢慢的自愈了,我也渐渐陪着它慢慢自愈,当然还有小黑,再后来,小白再也没有怀过孕。

        而后一年左右,家里进行了大装修,以往小黑小白都喜欢上楼找我,可是房子装修好的那天,小白没踏进房子一步,母亲邀请它进来,有时候抱它进来,它都惊慌跑出去,也许它担心弄脏地板吧,它依旧那般友好。小黑倒是来取自如。家里是两个连排的房子,只装修了一个房子,另一个房子依旧水泥房,小白只愿在那个没有装修的房子活动。

      我十五岁,这一年小白一去不归了,母亲找寻多日,让我把手机拍的照片给村里的人看看,有没有见过小白,母亲很是伤心,到处询问,终于有一天,有个人来家告知母亲,在祖厅的大堂草堆里见过,死了,他擅自做主,拉去山上埋了,母亲不信,让我把照片拿出来,问那人是这只吗?那人坚定的点了头,母亲难过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为小白落了泪。

(写小白的故事的时候,我只能用最白话的文字讲述回忆中的事,我原以为除了小黑,小白的事,我可以安然自若提及了,却不曾想当回忆小白来我家的这一生,包括母亲的种种,我依旧心如刀绞,母亲究竟爱不爱小白呢?无从得知,我也不愿向她询问,无论如何,小白受了苦,受了痛,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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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ongc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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