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一条半月后才被发现的鱼，让我重新认识了“生命力”三个字。 

儿子独居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年初搬进新买的小两居，为给寂静的屋子添点“呼吸”，他挑了一只不大的鱼缸，又随意选了几尾不知名的小鱼。几周后，水仍在循环，鱼却只剩一条。我怕它孤单，半月前下了一单“闪购”，补送两条到儿子的小家。 

快递送到时，儿子正在加班，老公顺手拆包，把打氧袋里活蹦乱跳的两条鱼倒进缸里，空袋子被随手塞进柜子，日子继续。 

直到昨晚，儿子蹲在缸前换水，拎起那只早已干瘪的塑料袋，才发现袋底竟卡着一团指甲盖大小的透明塑料袋——里面困着一条不足两厘米的小鱼：深灰的身体，尾鳍缺了半片，像被世界遗忘的一枚枯叶，却仍在微微扇动鳃盖。 

那一刻，他后来说，“像有人轻轻叩了一下心脏”。 

没有水，没有氧，没有恒温，连一粒鱼食都没沾过，它仅靠袋角残留的几滴雾珠，挺了整整十五天。 

儿子把“奇迹”倒进掌心，小鱼几乎侧躺，鳃盖开合得像一把破旧的小折扇。他赶紧舀了缸里温度正好的水，把它轻轻放下去。 

三分钟。小鱼像被按下重启键：先抖了一下尾鳍，再挺直脊背，最后猛地一窜，躲进水草阴影里，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灰线。 

儿子把这段经历发在家庭群里。照片里，那条小鱼贴着缸壁，像一枚被海水磨亮的黑贝壳。

我盯着屏幕，忽然明白：“生命力”三个字：不是轰轰烈烈的燃烧，而是无人看见时，仍替自己点亮的一盏极小极小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