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岂不也是一只狐狸精
韩子成点头道:“司马伦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均落入那修道者的算计之中,当天晚上鸺鹠便苏醒了过来,修道者带着灵鸟悄然离去。”
萧笙道:“借用帝王的力量找到一只灵兽?”
韩子成点头说道:“那名修道者从头至尾都没有破坏规则,也没有施放任何法术,更不曾伤及任何人性命。”
萧笙恍然,那名修道者先设下计谋让司马伦找到自己,然后借用他手中的权力来寻找灵兽,最后诱使其献出精血,之所以让两个皇帝分别各放一碗血,很有可能是为了多一份保障。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施放术法,更不曾以修道者身份进行威胁逼迫。想及此处,不由喃喃说道:“原来这帝王之血便是真龙之血。”
韩子成点头道:“但取得帝王之血比获得灵物还要难上数倍。”
萧笙默然。
韩子成道:“帝都自古为人皇之所,诸神退避。而且卧虎藏龙,人杰无数。天下修道者轻易不得进入一国之都,即便入了帝都,也只能以凡人之躯行凡人之事,但凡施用术法进行谋划者,天道罚之,天神弃之。”
萧笙深以为然。不能施法的修道者与一介凡人无异,又如何进得了皇宫?如何接近皇帝?又如何取得皇帝之血?对付一个不能施放术法的修道者,根本不用出动什么大内禁军,只需几个强壮的士卒便可以做到。
韩子成继续道:“魏晋之后,大凡修道者想要谋取灵物或真龙之血,莫不都迂回行事。或者科举入仕,或者勾结宦官,或者献呈美女,传说当年九尾白狐不就化身为妲己谋取了商纣王之血么?”
萧笙实在无法想象,豆儿会化身为倾城美女去迷惑帝王,随即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长身而起,毕恭毕敬地为其续上水“唉!小生自以为读了点书便能知晓天下事,今夜才发现我就像一只井底之蛙,闻君一席话,何止胜读十年书。”
韩子成一笑“贤弟谦虚了,倘若谈论四书五经,老夫可就不是你的对手了。”随后又聊了一些闲话,眼见夜色已深,萧笙取了一套被褥,选了一间干净的僧舍,让其早些休息,随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轻咳了一声,果然一道灰影钻进了被窝。他捂住豆儿的小嘴,然后用被蒙住头,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今天晚上我们两个都不要出声,你不准唔唔,也不许吱吱,听到没有?”
豆儿点了点头,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个韩子成莫非有什么蹊跷不成?想及此处,便仔细思忖起来。毕竟在萧笙的教导下读了许多史书,对人类的虚伪可谓心有戚戚焉,多少也读出了一些心得。
这方圆几里都是山野乡村,根本没有客栈,而且一旦上了山,更没有借宿之处。为何韩子成偏要在黄昏时分上山?他说为了采集药材,然而晚间时分又如何能分得清药材模样。
之前他对萧笙所说什么“偶然路过此山,心有所动,或许有机缘”,听起来更像个借口,一个破庙住着一个书生,能有什么机缘?如果当真有什么机缘,恐怕只能是它这只小狐狸。
千古祥瑞,灵兽白狐。
莫非这韩子成未卜先知,或者会什么法术不成?
或许原因就在于此,它毕竟是一只通灵之兽。倘若像往常一样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难保不会被韩子成听到,当成所谓的修道机缘,万一心中起了贪念,一个刚学会几下三脚猫功夫的书生和一只身形灵活的小狐狸如何是世外高人的对手。
萧笙断然不会舍弃它,它又岂会独自逃生?
只想和公子安安静静地生活,为什么那么难?
从前的烦恼好生简单,只有空空的肚子和那些土狼野狗。然而读了书之后,烦恼竟然多了起来。
读书使人明智,明智使人烦恼。
豆儿早已经不看论语和孟子,在萧笙的怂恿之下,反而对史书产生了不少兴趣。每天如捕快破案一般仔细翻找隐藏在字里行间的阴谋诡计,几次下来便觉得极为有趣。尽管萧笙三番五次叮嘱它第三种读书方法绝不可行,更不可信。但心里却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这不可信的历史恐怕才是真正的历史。
书籍还是那些书籍,为何曹操读成了枭雄,贾翊读成了谋士,孔融却读成了书呆子。
还不是读书角度有所差异么?
和公子在一起这么久,豆儿哪会不清楚这个人类的真实想法。嘴上说此事未必为真,嘴上虽然说圣人未必是小人,但从他毫不掩饰的冷笑中自然看得出来,他不想误人子弟而已。
一只小狐狸,有什么可误之处?
不过公子有一点说得极为公道,人间和书上不一样。只有一半美好,都盛开在诗词里。另一半则充满了灰暗与丑陋,都隐藏在史书中。
他每一次的啰里啰嗦无非在表达一个道理,为了一半的美好,必须学会和另一半誓死抗争。
还没有变成人呢,怎么就如此累!
幸好有萧笙,否则还不知道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长睡不起的原因是入劫。
它入了两次?三次?
据说入劫六次才能变成人类,看来还要等好久。而且可能一次比一次危险,而解药便是灵物或者天子之血。
自己入劫之后公子肯定会为自己去找灵物吧?人间那么大,如何才能找得到?莫非真的要杀皇帝么?
他连打架都不会!
连自己蒙上眼睛在小书桌上跳来跳去,他都捉不到。
豆儿扭了扭身子,如果有一天自己平安渡过了六劫,是不是也会变成女人。
会不会漂亮?
公子会不会喜欢?
变成人的自己岂不也是一只狐狸精?
韩子成说那个妲己极有可能是狐狸精,变成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迷惑了商纣王。如此说来,九尾妖狐岂不正是自己的老祖宗。倘若按这个记载来判断,夏朝的妹喜,周朝的褒姒,越国的西施,汉朝的赵飞燕、唐朝的杨玉环都得到了皇帝宠爱,岂不都是妖怪?莫非都是狐狸精?
这怎么可能?
是不是女人只要长得漂亮,不是狐狸精也是?
是不是只要皇帝没有本事,丢掉了江山,就一定要说身边有一个妖怪。然后把她说成狐狸精,当成替罪之羊。
皇帝是被冤枉的,被误解的,被歪曲的,一切都是妖怪的罪过。这个妖怪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奸臣,唯独不是他自己。
萧笙说治理国家乃天下至难之事,以皇帝一人之力绝难做到,需要许多人同心协力方可成功。赋税徭役,农田水利,交通户籍,边防粮饷,细细分将起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一介宫中女子何德何能精通天下诸事?从而上下其手,败坏几百年江山?
红颜祸水冤如雪,大道青天冷作冰。
美人呐!真的是好东西!
喜欢的时候,奉之如亲。
需要的时候,信之如神。
厌倦的时候,废之如棋。
丢舍的时候,弃之如履。
人类,果然虚伪。字纸篓里泡烂的圣贤文章,晒干了之后竟然能裁成华美的锦袍,用油墨的残渍晕染出仁义礼智的花纹,专等市侩之徒披在身上,熙熙攘攘地赶赴名利场。
曾经在书里读过一首花蕊夫人的七言绝句: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说前人未敢说之言,骂前人未敢骂之人,而且骂得酣畅淋漓,不亦快哉。
这一夜,豆儿思绪纷乱如麻,从一件事毫无来由地想到另一件事,时而兴奋,时而害怕,时而失落,时而哀伤,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一早,韩子成便告辞而去,萧笙执意相送,一直送到山腰处才挥手作别,目送韩子成的身影转过山角,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吟哦之声。
一岸梅花清绝尘,双依白鹤上晴云。
独看北岭云深处,应有诗中世外人。
萧笙闻之,一揖到地。
山下,官路边,两个年轻人站在一辆马车旁,一边聊天一边望着山林中的小路。当看到韩子成的身影出现时双双跑过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韩子成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两人急忙跟上,并吩咐车夫上路。车厢里一个年轻人悄声问道:“师父,那庙里可有……高人?”
韩子成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指环戴在手上,叹道:“曜灵环感应到庙外有个法阵,但进了庙之后曜灵环却毫无变化,庙里只有一个普通书生,此人对灵物一无所知,不过应当与灵物多少有些关系,是何种关系为师也无法断定。但布下了一个因果,以后如何,便看运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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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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