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人生

(读荻原朔太郎文章有感)

2018.9.7.

说起老人,就是在说自己。我突然感到不寒而栗,原来我已经过了人生七十这个坎了,活过了鲁迅、傅雷这些我所尊敬的名人的年纪了,离外公去世的年龄(七十四岁)也不远了!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我十五岁立志于学习;三十岁能够自立;四十岁能不被外界事物所迷惑;五十岁懂得了天命;六十岁能正确对待各种言论,不觉得不顺;七十岁能随心所欲,而不越出规矩。”

不过我觉得这是他对士大夫的要求,对我而言,几乎一切都是反着来的。前二十年虽然立志于读书,却遇到了千年不遇的事件而没得书读。然后学种地,未学成而逃回城里,不得不依仗父母的房子成家,育儿,当年外公凭一已之力,养育了九个儿女,众多孙辈,与他相比,我常感无地自容。外公似乎很少关心外部世界,而我为改变的世界而困惑,因为胆怯而墨守成规,眼看着同龄人去了国外,或做生意发了财,过上了令人羡慕的生活。到了老年更是牢骚满腹,埋怨这埋怨那,就是不检讨自己。如今过了七十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已经是“古来稀”了,调整心态对我等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首先,我应该感谢上帝,感谢父母,他们给了我良好的基因,让我满七十而奔八十,他们分别活了八十和九十,两位舅公更是以近九十高龄而健康活着。他们从未进养老院,靠子女,主要是靠自己坚强地生活着,我应该像他们一样。如果不是感谢上帝(母亲八十才入教接受了洗礼),那应该感谢谁呢?年轻时信仰过的东西已不作数了。

然后,如何才能调整心态呢?写写文字是一种办法。画画、下棋、学琴等都是办法,不过我最厌烦“public square dancing",it's equal to mad women dancing to me。不怕你笑话,我从年前开始重新学小提琴了。琴是儿媳给我的,还不错,还有琴谱《霍曼练习曲》。不过我懒得拉练习曲,还是练练老歌来情绪。什么“北风吹”、“梁祝”、“我爱我的祖国”,已经练了二十多首曲了,也不苛求什么标准不标准,拉出调就得。这期间去顾村的一家琴行买松香、琴托什么的,与老板闲聊了半天,得知如今学琴的小孩还不少,他办了各种学习钢琴、小提琴以及民族乐器的班,每个星期六、星期天都有小朋友来学琴。后来我在暑假期间又去上音所在的汾阳路附近转了转,上初中时那里是我经常转悠的地方。我看到许多学龄前儿童从校园里出来,他们刚上完小提琴学习班出来。附近有好几家乐器店,有父母在为孩子买四分之一的小提琴,要一两千元。

我觉得,读一些日本当代作家的随笔、散文是很有帮助的。我认为中国很少有当代作家(鲁迅,周作人等除外,他们都曾留学日本)能有他们那样细致的对生活的感受。风雨雪霜、山水草木、四季花卉等等,都是他们笔下描写的对象,对于人的情感,他们写得更真实、更投入,决无造作的痕迹。对我而言,观察和深入了解大自然,动植物以及周围的所有细节,永远是学到老也学不完的。

以下是一位日本作家谈老年和人生,诸君读了不知有无新的感受?

老年和人生

萩原朔太郎

(译自青空文库)

翻译:王志镐

老年人苟且余生地活着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我年少时,曾想过活到二十七八岁、三十岁就死去。可是真的到了三十岁,就想起码得活到四十岁,如今我已经过了四十岁却还未死去,想想自己真是浅薄。堀口大学某君的随笔集《季节与诗心》中也是这么写着,我完全是一边在考虑着同样的事情,一边日复一日苟且活到了现在。三十岁时,我就以为青春已结束了,一边悔恨着浪费人生,昨日绝不再来;一边想着无论怎样哭泣也换不来那断肠哀叹的岁月,尽管如此,我却从未起过自杀的念头。在那个时代,四十岁还活着,就被称为中年人了,自己心想一定要果断作出决定。那时已经过了四十岁,如今已经越过了五十岁的门槛,更是老年人了。五十岁那样的年龄,过去连想一想都觉得害怕,就好像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似的感到讨厌。活到那样的年纪,就会被当做老年人那样看待,与其那样丑态败露、徘徊不前,不如现在早点死去为好。我已下定决心不能将老朽的丑态暴露于世,可是马上就要到五十岁了,却仍然对活在世上很执着,不容易起死的念头,我想我虽然似乎很浅薄和胆怯,可是我对这个世界还是非常留恋。

不过,持有这种想法的,恐怕不只是我和堀口君,我想这是一般艺术家的共通之处。“艺术家没有年龄”这句话,说的是在精神上艺术家是永远的青年。想在精神上成为永远的青年的人,同时也是想在肉体上成为永远的青年的人。以肉体和姿色之美为财产的演员和女演员们,比世间的任何人都惧怕和厌恶衰老,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与此毫无关系的文学家和诗人们,在惧怕和厌恶衰老的心理上也是如此,绝对和他们的演员们如出一辙。

关于已故的芥川龙之介的自杀,人们臆测了各种各样的动机,但有一种确切的说法是,那位审美观念极其强烈的小说家,总是在意自己的容貌,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老丑,或许这就是他自杀的最有力的动机。以不理解艺术家心理的一般人的眼光来看,文学家出于这样的动机自杀,也许会被认为是滑稽可笑的蠢事,但对我们的同类来说,这种心情是令人心痛的,通过同情也是可以充分消解的。希腊神话中,美少年纳提斯把自己的青春映照在镜子里,过着如痴如醉的生活。凡艺术家,原则上都是一种精神上的纳提斯。他们绝不是世间常见的时髦打扮,甚至可以说正好相反,他们希望自己在心中的镜子中所映出的形象是永远的美少年。(所以他们故意不看现实的镜子,经常胡子拉碴,有失体统。)

老年と人生萩原朔太郎 

老いて生きるということは醜いことだ。自分は少年の時、二十七、八歳まで生きていて、三十歳になったら死のうと思った。だがいよいよ三十歳になったら、せめて四十歳までは生きたいと思った。それが既に四十歳を過ぎた今となっても、いまだ死なずにいる自分を見ると、我ながら浅ましい思いがすると、堀口大学ほりぐちだいがく君がその随筆集『季節と詩心』の中で書いているが、僕も全く同じことを考えながら、今日の日まで生き延びて来た。三十歳になった時に、僕はこれでもう青春の日が終った思い、取り返しのつかない人生を浪費したという悔恨から、泣いても泣ききれない断腸悲嘆の思いをしたが、それでもさすがに、自殺するほどの気は起らなかった。その時は四十歳まで生きていて、中年者と呼ばれるような年になったら、潔よく自決してしまおうと思った。それが既に四十歳を過ぎ、今では五十歳の坂を越えた老年になってるのである。五十歳なんて年は、昔は考えるだけでも恐ろしく、身の毛がよだつほど厭いやらしかった。そんな年寄りになるまで生きていて、人から老人扱いをされ、浅ましい醜態を曝さらして徘徊はいかいする位なら、今の中うちに早く死んだ方がどんなにましかも知れない。断じて自分は、そんな老醜を世に曝すまいと決心していた。ところがいよいよ五十歳になってみると、やはりまだ生に執着があり、容易に死ぬ気が起らないのは、我ながら浅ましく、卑怯ひきょう未練の至りだと思う。

注:萩原朔太郎 (1886.11.1—1942.5.11),早期象征主义诗人。 日本诗人。生于群马县一医生家庭。中学时代开始诗歌创作。1906年中学毕业,对音乐发生兴趣。1913年与著名诗人室生犀星、北原白秋相识。1914年和犀星等组织了“以研究诗歌、宗教、音乐为目的”的人鱼诗社,并于1916年创办诗歌杂志《感情》。1917年第一部诗集《吠月》出版,以其白话自由诗体和率直地吐露爱情的风格,引起很大反响。1923年出版的诗集《黑猫》是他中期的代表作,情调颓废,反映了尼采等人对他的影响。1925年移居东京。此时出版的诗集《纯情小曲集》,表达了作者对人生的感伤和失望情绪。诗集《冰岛》(1934)、《回归日本》(1938),均系晚期作品。收在《冰岛》里的诗作,一方面悲叹痛苦的人生,同时也交织着一定程度的愤怒。萩原朔太郎处于日本资本主义日趋没落的时代,他的彷徨和苦闷影响他诗歌创作的基本倾向;但他以口语写诗,语言富有音乐感,对诗歌形式的创新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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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冒的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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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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