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音符

风铃在细雨中发出零碎的声响,像是破碎的玻璃心互相碰撞。我望着那人消失的街角,雨水模糊了窗外世界,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他已经连续三天出现在路灯下,又在这个时间悄然离去。我转动轮椅,从抽屉里取出望远镜,明天他再来,我一定要看清他的脸。
第二天清晨,我被小狗的挠门声唤醒。妈妈已经出门工作,桌上摆着早餐和字条:“小悠,记得练琴,妈妈晚上回来检查。”
我看了一眼被红布覆盖的钢琴,胃部一阵抽搐。自事故以来,每一次触碰琴键都像是在撕开还未愈合的伤口。音乐曾经是我的一切,而现在它只提醒我失去了什么。
小狗跟着我进了客厅,它的眼神总是那么单纯而直接。我掰了半块面包喂它,它摇着尾巴吃得欢快。我不知道妈妈从哪里抱的这只小狗,但它确实让这空旷的房子有了一丝生气。
“你想听我弹琴吗?”我轻声问。小狗歪着头,似乎真的在思考我的问题。
我掀开钢琴上的红布,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发抖。半年了,自从那场夺去杰的生命和我的双腿的事故后,我再没有认认真真地弹过一曲。
按下第一个音符,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陌生而熟悉。小狗安静地趴在我脚边,耳朵微微抖动。我尝试着弹奏肖邦的《雨滴》,这是杰最喜欢的曲子。他说这旋律像极了我们相遇的那天,细雨淅沥,音符滴落在心湖上。
才弹了几小节,手指就不听使唤地错位,弹出的音符刺耳难听。我猛地合上琴盖,声音惊得小狗一跃而起。
“没用!都没用了!”我捶打着无法动弹的双腿,泪水不争气地涌出。
小狗轻轻蹭着我的腿,发出呜呜的安慰声。我把它抱到膝上,感受它温暖的体温。窗外阳光正好,风铃偶尔发出清脆声响。如果没有事故,今天本该是我和杰毕业的日子。
傍晚时分,妈妈回来了。她看了一眼钢琴上的红布被动过的痕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什么也没说。我们沉默地吃完晚饭,这种沉默自从我出院回家后就成为了我们之间的主要交流方式。
“我买了后天的复健门诊号,”妈妈洗碗时说,“医生说坚持复健,有可能恢复部分……”
“别自费力气了,”我打断她,“医生说的那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妈妈转身面对我,手上还滴着洗碗水:“即便是万分之一,也值得尝试。你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小悠。杰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别提起他!”我尖锐地说,“你不配提起他!”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妈妈的脸瞬间苍白,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洗碗。我知道她想起了那天,那天是她坚持要我参加那个音乐比赛,而杰正是开车送我去赛场时遭遇了车祸。
我回到房间,狠狠拉上窗帘。但不久后,我又悄悄拨开一条缝隙,望向那根路灯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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