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庄子—名实之间
午后翻开泛黄的线装书,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庄子的文字像一只蝴蝶,停驻在"名实"二字上,翅膀扇起的微风掀起了千年前的尘埃。
名是水中月,实为掌中沙:
战国时期的青铜器上铸着"子子孙孙永宝用"的字样,可埋在地底的终究是冰冷金属。庄子说"名也者,相轧也",就像集市上争相叫卖的商贩,都在为自己的货物贴上"最好""最珍贵"的标签。但货架上的标签再多,也遮不住货物本身的质地——是稻谷就别妄称珍珠,是粗陶何必伪装青铜。
卫国的宫殿金碧辉煌,冠冕上缀满明珠,可百姓的尸骨堆在田间如同荒草。庄子笔下的桀纣正是如此,他们把"仁君""明主"的招牌高悬城门,实则用忠臣的血浆书写暴政的碑文。名与实的割裂,让白骨堆成了最刺眼的冠冕。
争名如扑火,终成灰烬:
稷下学宫的廊柱上刻着各家学说,儒家讲"克己复礼",法家倡"严刑峻法"。但庄子冷眼旁观这些"知出乎争"的智者,就像看见一群举着火把追萤火虫的人。他们以为握住了真理,实则在火光中照见彼此狰狞的面孔。
战国策士的舌战风云录里,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游说列国。他们的智慧如同锋利的宝剑,斩不断名利编织的罗网。庄子说"知也者,争之器也",这些闪耀的智慧最终都成了权力游戏的棋子,在历史的棋盘上碾碎了多少苍生。
虚室生白处,方见本真:
深山古寺的禅房里,老和尚每日清扫落叶却不执着于"扫地"的名义。他听雨打荷叶是自然之音,看云卷云舒是天地文章。这种"虚室生白"的境界,正是庄子向往的"忘名"。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不挂牌匾不记里程,只在晨光熹微时自成天地。
宋代青瓷上的冰裂纹,本是窑变的意外之美。匠人若执意追求完美无瑕,反倒失去了天然的韵味。庄子说"虚者,心斋也",当我们不再执着于"名"的装饰,才能看见事物最本真的模样,就像透过晨雾看山峦,轮廓虽模糊却更显雄浑。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积着百年尘埃,游客举着相机争相拍摄"皇帝居所"的标签。可那些住在里面的人,是否真如标签所说"至高无上"?历史长河里,多少帝王将相追求"万世师表"的名号,最终在史册里变成几行轻飘飘的墨迹。
现代社会的名牌大学、职称评定、奖项荣誉,何尝不是新时代的"名实之辩"?有人耗尽半生追逐博士学位的头衔,却在拿到证书的那一刻感到空虚;有人拼命购买奢侈品包装自己,却活得像个提线木偶。庄子的智慧穿越时空,在玻璃幕墙后的办公室里依然回响。
暮色渐浓,书页上的"名实"二字渐渐隐去。窗外的霓虹灯打出各种光怪陆离的招牌,但夜归人真正需要的,或许只是一盏温暖的灯、一碗热腾腾的面。就像庄子说的"吉祥止止",当我们不再被虚名牵着走,平凡的日子里也会开出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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