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我

傍晚的海滩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海风卷着浪花的声音，一阵阵扑到脸上，带着咸咸的味道。我沿着潮湿的沙滩慢慢走，运动鞋早就脱了拎在手里，脚趾缝里钻进凉丝丝的沙子。

这块褪色的贝壳硌到脚底了，弯腰捡起来对着夕阳看。忽然想起去年暑假，奶奶就是在这里教我挖蛤蜊。她总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腿卷到膝盖，弯腰时银白的头发在海风里乱飞。现在那块她常坐的大礁石上长满了黑乎乎的牡蛎壳，浪打过来时，就像老人布满斑点的皮肤。

裤兜里手机震了一下，是妈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家。高考成绩还有三天就公布了，班级群里整天滴滴响，我却把手机关了静音。蹲下来在沙滩上划拉，海水立刻涌上来抹平了字迹，像擦黑板似的。

远处有艘生锈的渔船正在靠岸，让我想起爷爷。他以前也是打鱼的，总爱用那个豁口的青瓷杯喝浓茶。五年级那年台风天他再没回来，后来我在沙滩上捡到过杯子的碎片，现在应该还收在书桌抽屉的铁盒里。

潮水悄悄漫过脚背，惊飞了几只正在找食的海鸟。它们扑棱棱飞起来的样子，让我想起初三那年和同桌在这放风筝。那天风太大，金鱼风筝的线突然断了，我们追着跑了老远，最后眼睁睁看着它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蹲久了腿有点麻，干脆坐在还有点余温的沙滩上。裤脚被浪花打湿了也不在意，反正回家又要挨妈妈说。西边的云彩烧得通红，突然发现退潮后的沙滩其实并不空，有小螃蟹在慌慌张张打洞，还有透明的水母像果冻似的搁浅在岸边。

太阳快沉到海平面下的时候，我站起来拍了拍沙子。裤兜里摸到早上没吃完的薄荷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清凉的味道一下子冲开满嘴的咸涩。回头望望自己留下的脚印，早被潮水抚平了大半，但远处礁石上，不知谁堆的小沙堡还倔强地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