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提丰
她跟我聊马尔克斯的魔幻雨季、博尔赫斯的环形废墟,谈加缪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与陀翁地下室人的呓语。讲三岛的金阁之美与村上的精神家园,念茨威格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纪德窄门内的十字救赎,齐奥朗的眼泪与圣徒,黑塞在玻璃珠游戏里构建的星穹。
她带我穿行在定格的棱镜里,用快门捕捉晨雾中的人间烟火,在大小光圈下看镜头里浮现出的世界褶皱。聊维姆·文德斯公路片的蓝色忧郁,森山大道的粗粝颗粒,蜷川实花爆裂的色温如何灼烧视网膜。她说古着店的时间霉味藏着故事,从战壕风衣铜纽扣的铜绿里听见好莱坞的世界,那些古早印花之下是她的声色犬马。
她问我们从何而来,又欲往何去,喜欢侧过头看我捧着纸质书的样子,然后聊聊作者的生平。她问存在先于本质是否适用便利店里的夜班少女,推敲《地下室手记》与《局外人》哪个更接近现代人的凌晨三点失眠状态。好奇我爱玩什么游戏,曾为什么东西震撼过,有没有害怕过死。
她说艺术是她的第二生命,世界是她捕捉艺术的视角。她说她想去看看环球的风物,看看北极熊是不是真的那么白,乞力马扎罗的雪是否终年不化。她喜欢EDC玩具,享受推牌在手指尖起伏构造的清脆交响,她背包里永远装着《南方高速》与一包受潮的万宝路香烟。
她说要去乌斯怀亚看冰川坠入时间断层,蹲在加尔各答贫民窟拍彩色纱丽飘过下水道反光,在冰岛黑沙滩用慢门摄下海浪吞没银河的刹那。然后突然笑着打开掌心的铜制骰子,六个面刻着科塔萨尔、鲁尔福、富恩特斯和略萨的名字。她半跪着调Holga相机过片旋钮像在转动命运齿轮,说所有未完成的胶片都是薛定谔的猫。
她是我永远不及的提丰,是我的臆想。
共有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