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人生不过一场大梦!

庄子跟人类历史上所有的哲学家都太不一样了,因为庄子的视野,不仅是在审视人世间,更笼罩了整个宇宙。确切的说,庄子的哲学意味着宇宙意识,这种宇宙意识可以这样形容,当你孤零零面对宇宙洪荒时,依然可以傲然独立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大气象。这种大气象不可名状;因此三千年来,无人敢说读懂庄子了。然而思想再超凡的庄子,也依旧是个血肉苦弱的凡人。与我们一样,在人间如水中蜉蝣泥中之龟。只要细读庄子就会发现,在庄子的超逸出尘的逍遥精神之外,藏着的是无边无际的绝望。生活在战国中期的庄子对乱世无能为力。那是一个“道术将为天下裂”的时代,而庄子本身,也活在穷困潦倒之中;甘于做个无用之人。我们与庄子虽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但却有着相似是处境。在生活的泥潭中,我们如同负壳的乌龟,努力做着无用之功。我们常说城市是一个钢筋混凝土的森林;实际上我们脑子里思想里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森林。我们沿着社会的规训,从这里走,不能拐弯,不能逆行,似乎一切都被规定好了。人们总是习惯把幸福理解为有房有车,有钱有权,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很多人都已经忘了,“有”其实是给别人看的,而“无”才是自己。

    在这里,我将与一蜉蝣的角度和大家一窥庄子的思想世界。关于庄子生平事迹的史料比较少,《南华经》中记载了一些庄子的故事,我们可以大概知道的是,庄子的故乡,是在宋国一个叫“蒙”的地方,位于如今的河南商丘境内。庄子曽在此地任“漆园吏”也就是管理漆园的小官儿。他生活在战国中期,约略与孟子同时或稍晚。大家都计较清楚,那是一个天崩地坼的大争之世;虽然史料中,关于庄子的生平事迹已茫然不可考了。然而有趣的是,在《史记》中惜墨如金的司马迁讲了一个绘声绘色的故事。当年楚威王听说庄周贤能,派遣使臣带着丰厚的礼物,去聘请他出任楚国的宰相,庄周却笑着对楚国是使臣说:千金,确实厚礼,卿相亦确是尊贵的高位;但是你见过,祭祀天地用的牛吗?人们喂养它好几年,给它披上带有花纹的绸缎,把它牵进太庙做祭品,在这个时候,这头牛,即便想做一头孤独的猪,难道能办得到吗?你们赶快离去吧!我宁游戏污渎之中痛快,也不愿被国君所束缚,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这段寓言故事,取材于《南华经》然而司马迁却把他当成史料,写入《史记》之中。这当然不是太史公含混了历史与故事之间的界限,看朱成碧。而是司马迁非凡史识,通过这种不是史料的史料,洞见并捕捉到了庄子的精神气质和思想特质。司马迁的这种历史书写的写意手法,并不罕见。在我所读过的传记中,心理学家荣格的自传《梦,回忆与思考》,跟司马迁所写的庄子传记一样,几乎没有谈到什么家世,受教育经历,世人的毁谤,以及见证过什么历史事件之类的,似乎他们都只是在乡下在山间湖畔的寓所里,度过了波澜不惊的一生宅男。然而却比较记叙了内在的惊心动魄,怅茫迷离的世界。正如荣格自传开篇的第一句话所说:我的一生,是无意识充分发挥的一生。庄子的生平,以上短短几句,就足以概括了。真正值得聊的,是《庄子》这本书,我们如今读到的《庄子》,是经过了魏晋时期的哲学大佬郭象删削和改编的,郭象将先秦时期的《庄子》旧版删去了约三分之一,形成了一个六万多字,共33篇的版本。也是唯一流传至今的《庄子》文本。需要跟各位说明的是,《庄子》这本书并不能确定就是庄子写的。因为先秦诸子的著作,大多都不是个人作品。比如《论语》,就是由孔子的弟子们编写的。即便到了后来的明朝,王阳明的《传习录》也是由其门人弟子编写的。通常看法认为,《庄子》内篇是由庄子亲笔写的,而《外篇》《杂篇》是出自庄子学生弟子的手笔。而《庄子》有着一套独有的叙事方法,用庄子自己的话说就是:缪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词。举个例子,我们都读过《老子》的第一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子还说:“道常无名”。意思就是道作为万物的最后,究极的本原,是无法诉诸语言的。也就是说当人们言说“道的那一瞬间一刹那,就已经误解了“道”。而庄子,则会用炫人耳目的诡诞故事,戏谑的语调,模棱两可和吊诡矛盾的表达;启发人们,进入那种不可言说的精神境界。我们在语文课本中,都学过庄子与惠子的“濠梁之辩”。也就是那段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对话。庄子和惠子一起到城外郊游;庄子说:“鲦鱼在河水中游得悠闲自得,这是鱼的快乐”。惠子说:“你又不是鱼,哪里知道鱼儿是快乐的呢?”庄子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儿是快乐的呢?”惠子说:“我不是你,固然就不知道你的想法,而你也不是鱼,你也就不知道鱼的快乐,这是可以完全确定的。”庄子说:“请循其本,你说,你那里知道鱼的快乐,这句话本身,就说明你很清楚我知道,所以才来问我。从哪里知道的,现在我告诉你,我是在濠水之上知道的。”关于这段辩论,很多人都在争论,是庄子辩赢了,还是惠子辩赢了?从逻辑上说,惠子是胜利者,而庄子则胜在了逻辑之外。破解“濠梁之辩”的关键,也就在那四个字,“请循其本”。庄子所指的“本”,是无法通过“辩”来阐明的,就好比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是不是同一个我?庄子是希望通过“濠梁之辩”中模棱两可的词句和吊诡矛盾作为跳板,让人们更进一步思考,去捕捉超过名辨和逻辑之上的“道”。苏轼曽感叹过庄子的这种语言魔力,“我昔有见,口未及言;及见庄子,先得我心”。意思是说,我曾经心中恍惚若有所悟,想说却说不出来,然而庄子早将苏轼欲言而未能言的说出来了。其实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时常会遇到这种情况;举个例子,正月十五,街市上打铁花大家都去现场看了,觉得非常震撼,但事后让你用语言来描述它,却很困难;当你想起辛弃疾《青玉案·元夕》的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一切都具象化了。大家发现没有,语言有着创造真实的魔幻能力。再举个例子就是《射雕英雄传》中黄蓉给洪七公烧了两道菜;我记得很清楚《好逑汤》和《二十四桥明月夜》;金庸借黄蓉之口,讲述了它们的烧制方法,简直是活色生香。强烈刺激舌尖上的味蕾,甚至可能要比真正的菜还好吃。而庄子正是发现了语言可以流转于虚实之间,因此他通过寓言来讲述自己的思想,并且用一种特别的语言方式。这种方式,我们暂且称为诗一般的方式。我们随便从《庄子·逍遥游》中节选一段来欣赏,比如:“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这些文字华丽奔放,想象奇特瑰丽,具有诗的特点,而从思想上,他又企图呈现出某种精神境界。特别是《庄子》当中的“卮言”;所谓“卮”就是先秦时期广泛使用的一种酒器。酒器嘛,当人们往卮里面倒酒倒满了之后,酒就溢出来到处流;流是没有什么方向没有什么规则的;而卮言就是这种自然而出,到处流,漫延的一种状态。在哲学上,被称为“不言之言;这个“不言之言”,就是发乎天机的东西。比如《庄子·齐物论》中,提到的天籁,地籁,人籁。“人籁”是我们喘息的声音,我们说话的声音。而“地籁”则是自然界各种各样的声音。而“天籁”是什么呢?庄子没有明言“天籁”,但是庄子不言而言。大家想想,当把“人籁”和“地籁”这两者排除后,世间还剩下什么?剩下的那部分,自然就是“天籁”了。关于天籁,王德峰教授线上的道家课做了详细的介绍。王德峰教授说:什么叫“天籁”?人在这世界上,在人间社会当中,与人打交道,每个人执着于这个自我,然后彼此要勾心斗角,其实我们都成为什么?天道所用的木偶;我们自以为在人世间,在舞台上折腾热闹,其实都是线,下面有线拖着我们。我们就是木偶,但自以为是。天道让我们如此这般表演一番,如此那般的演示一番,好像众人之间不同,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家还比较,无论大知小知,无论大言小言,其实都是什么?天道这个风,吹出不同的声音罢了。王德峰老师的木偶比喻发人深省,让人一下子就领悟到,人,实际上也不过是天道,借以发出声音的孔洞罢了。又怎能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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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i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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