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课
暮色漫进教室时,我正咬着笔杆与几何题较劲。铅灰的云絮贴着玻璃窗游走,像被揉皱的演算纸。第三次月考的倒计时牌悬在黑板右侧,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眶发酸。
"抛物线要画得再圆润些。"周老师用三角板轻敲我的草稿纸。粉笔灰簌簌落在抛物线顶端,恍若一朵积雨云。我忽然想起那个被自己划烂的速写本——上周美术课,我固执地反复描摹窗外云朵,却怎么也抓不住它变幻的轮廓。
暴雨突至的周末,我抱着画板躲在凉亭里。乌云在宣纸上洇开墨色,山峦却始终画不出氤氲的层次。正焦躁时,老校工陈伯撑着油纸伞经过:"小画家,云可不爱被框住。"他指着天际翻涌的云海,"你看它们多自在,该聚时聚,该散时散。"
雷声碾过天际的刹那,我忽然看清云朵的秘密:它们从不留恋某种形态,聚散间却成就了万千气象。雨帘中,山峦化作深浅不一的水墨,松枝在宣纸上投下摇曳的影。我松开紧攥的画笔,任雨丝在画布上晕染出意想不到的留白。
次周月考,当我放下对满分的执念,竟在最后大题发现新的解法。阳光斜射进考场,窗外的云正幻化成游动的鲸鱼。周老师批改试卷时轻笑:"这道题解得很灵,像会呼吸的抛物线。"
深秋美术展上,我的水墨画《云课》悬在展厅中央。那些曾被橡皮擦折磨的云絮,此刻正以最舒展的姿态流淌在宣纸上。陈伯眯着眼端详:"云要是会说话,准夸你懂它们的心事。"
昨夜整理旧物,翻出当初满是划痕的速写本。那些僵硬的线条,恰似我执着于标准答案的日日夜夜。而此刻台灯下的新作里,山岚正与流云追逐嬉戏——原来最美的形态,往往诞生于放手与成全之间。
或许成长本就是学会做一片云:既要积蓄向上的勇气,也要懂得随风流转的智慧。就像抛物线终将拥抱大地,云朵终将化作细雨,而我们终将在执著与洒脱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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