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天下（1494）绍兴鲁迅故里

    百草园是鲁迅儿时的乐园，他在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如此写道：“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翻开断砖来，有时会遇见蜈蚣；还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会啪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

    另外，冬天下雪后，鲁迅还可以用竹筛捕鸟，好不快活，可也有让他害怕的时候，便是听女工长妈妈讲，草里会有赤练蛇，还可能遇到吃人的美女蛇。这让鲁迅总有些惴惴不安，而令他更加郁闷的是，后来其被大人们送到全城最严厉的私塾读书，即三味书屋。

    “正午习字，晚上对课。”“对课也渐渐地加上字去，从三言到五言，终于到七言了。”鲁迅的生活瞬间变得乏味，好在教书先生并非十分严苛，学生们可以跑去屋后的花园，“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树上寻蝉蜕。最好的工作是捉了苍蝇喂蚂蚁。”而最令鲁迅感到快活的就是趁先生自顾自读书时，偷偷地画画。

    我和爱人在绍兴的鲁迅故里景区，先是去了百草园，追寻这位中国现代文学奠基人的儿时记忆。看到了光滑的石井栏、皂荚树、桑葚树，还有一大片油菜花，只是不能到墙根翻砖找蟋蟀，更没有遇到美女蛇，倒是不乏花枝招展的漂亮女游客。整个园子其实更像人头攒动的农村大集，丝毫寻不到鲁迅笔下的那份静谧与祥和，唯一的收获便是完成了打卡夙愿。三味书屋的情况也相差无几，游客排成长龙，鱼贯而入，被推动着前行。我们终是见到了鲁迅读书时每天要拜的“三味书屋”牌匾以及挂在其下的肥鹿图，还有几张冷板凳与红漆木桌。

    好玩的百草园与刻板的书屋都给鲁迅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有欢乐，也有恐惧，有无趣，亦有欣喜，而这些看似平常的旧时光肯定对鲁迅的人生产生了深远影响。像他在多部作品里描述过故乡，诸如闰土、咸亨酒店、土谷祠等等，应该是他孩提时代印记的幻影。而他于课堂上偷偷摸摸作画，为日后在版画方面取得的成就奠定了基础，其设计的北大校徽或许就得益于这时的课余爱好吧。

    鲁迅故里景区里的景点还有很多，诸如纪念馆、长庆寺、风情园等，我们没有再一一去逛，主要是源于处处人山人海，静不下心来仔细品读鲁迅曾经的美好时光，而且看过百草园和三味书屋这两处有代表性的景点，已然心满意足。作家的童年便鲜活地呈现在眼前，与瘦削严肃的鲁迅形象具有强烈的反差。

    岁月真的是把杀猪刀，能将活泼的孩童雕琢为以笔为刃的革命斗士，能把天真捅出无数提防上当受骗的心眼。难道成长就意味着远离天真烂漫吗？难道成熟即代表世故多疑吗？也许人这一辈子可怕的不是光阴远逝，而是无暇回望来路，忘掉了曾经的童趣，不再相信纯真，在圆滑中崇尚老道，在计较间唯恐失算。百草园和三味书屋镌刻着鲁迅的童年印记，也映照出每位光顾者的孩童印象：百草含三味，甘苦自知；三味蕴百草，荣枯自识。

    2025.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