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传

我叫甘宁，巴郡临江人氏，江湖人称 “锦帆贼”，也有人喊我 “甘兴霸”。名号这东西不是自封的，是刀尖上舔血拼出来的，长江沿岸的水寨，哪个不知我甘宁撑船时白帆如锦，杀人时刀锋似雪？

那年在黄祖帐下，本想凭一身武艺谋个前程，谁料他把我当草芥。我斩了凌操立了大功，他却赏了旁人几匹劣马。“哪来的贼寇，也配受赏？” 他帐下校尉斜着眼骂我。我把酒杯砸在地上，带了八百弟兄连夜投孙权 —— 在这乱世，要么被人踩进泥里，要么踩碎别人的骨头。

“小人有眼不识明主，这杯酒敬孙将军！” 我跪在孙权帐前时，身后弟兄们的刀还滴着黄祖追兵的血。江东水师的老卒笑我是 “水贼上岸”，我不吵不辩，只在破黄祖的夏口之战里，第一个跳上敌船。

“客官且看，我这船可载得动千军万马？” 战前有人笑我战船简陋，我只把腰刀往甲板上一剁。十八碗酒灌进肚的是憋屈，我砍进黄祖咽喉的是狠劲 —— 那老匹夫临死前抓着我的甲胄喊 “贼子”，我啐他一脸血：“你挡了爷爷的路，就得死！”

斩了黄祖首级献给孙权时，百姓欢呼 “甘将军神勇”，可我心里清楚，这不是杀人，是立威。“兴霸若不嫌弃，做我江东折冲将军如何？” 孙权把印绶塞给我时，我想起当年在江上被官兵追得跳江的日子 —— 在江湖混，第一刀必须砍得震天响，响到让看不起你的人都怕得发抖。

后来在濡须口，曹操领四十万大军压境。帐下诸将都劝 “坚守为上”，我偏要带百骑夜劫曹营。“将军莫不是喝多了？” 亲卫看着我往酒葫芦里倒酒，我把一坛酒砸在地上：“怕了就滚回去抱婆娘！”

三更天摸到曹营寨墙下，我拔刀砍翻第一个哨兵时，听见身后弟兄们的刀鞘撞得叮当响。砍死数十个巡逻兵，放火烧了辕门，我骑着马在曹营外大喊：“我乃甘兴霸，有种来追！” 回营时弟兄们一个没少，孙权拍着我的肩膀笑：“孟德有张辽，我有兴霸，足相敌也！”

有人说我杀人不眨眼，可我营里的弟兄伤了，我能把自己的伤药全给他们；谁家老娘没米下锅，我把俸禄分一半送去。那日抓了黄祖的谋士，他骂我 “贼性难改”，我把他绑在船头晒了三天，等他骂不动了，才解开绳子：“降了就给你酒喝，不降就喂江鱼。”

杀苏飞时我犹豫过 —— 当年他偷偷放我走，才有今日的甘宁。可军法如山，我把他绑到孙权面前：“若杀苏飞，我甘宁当场卸甲！” 孙权最后放了人，我转身就把自己的铠甲劈成两半：“今日之后，只认江东，不认私情。”

在西陵破曹仁时，我被流箭射中胳膊，血把铠甲都浸透了。亲卫要背我下战场，我一刀砍断箭杆：“没断气就给我杀！” 直到把曹仁逼得弃城而逃，我才晕在阵地上。醒来时孙权握着我的手说：“兴霸受苦了。” 我咧嘴一笑：“为将军打仗，死了也值。”

有人说我命硬，从江上水贼到江东大将，多少次死里逃生。我摸着刀疤笑：“不是命硬，是这世道欠我的，我得亲手讨回来。” 那天在船上喝闷酒，看着江水东流，忽然想起年轻时撑着白帆唱的山歌 —— 如今帆已换成军旗，刀还是那把刀，只是砍向的，是这乱世的不公。

若有一日我甘宁战死沙场，不必收尸，就把我扔进长江。让这江水载着我的刀，告诉后来人：这世道，要么你踩碎它，要么它碾碎你，没有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