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之一百二十七：歧义

歧义修辞是作者有意利用语言的多义性制造多重解读的修辞手法，通过引发语义错位达成幽默、讽刺或含蓄的审美效果。

一、定义。语言歧义现象指同一语言形式在特定语境中存在两种及以上合理解释的语言特性，本质是语言符号的有限性与人类认知无限性之间的矛盾产物。构成要件——三个要素，分别是语言形式同一性，即语音、文字、语法结构完全相同；解释合理性，即每种解读均符合语法规则和常识逻辑；语境共存性，在相同语境下多种解释并行有效。

（一）歧义的性质。作为语言要素的语音、词汇、语法以及作为语言记录符号的文字都是有限的，而人类交际需要表达的语义内容却是无限的。以有限的手段表达无限的内容，必然出现重合和交叉。这些重合和交叉，就构成了同一语言形式的多义现象。有时候，由于受到语境的限制，多义消除了，换句话说，多义变成了单义；有时候，语境没有消除多义，就是说，多义仍然存在，我们就称它为“歧义”。

（二）歧义的范围。就表达意义的作用而言，语音、文字都可归结为词汇。语音从听觉上表达了词汇，文字从视觉上表达了词汇。语音、文字的作用是互补的：同音词的区分靠文字；多音词的区分靠语音。而词汇的意义，则从不同的角度体现出来。一般地说，词汇意义包括以下几方面：概念意义、语法意义、修辞意义、联想意义。词汇中的每一个具体的词，严格说来都是多义的。哪怕是所谓“单义词”，其联想意义也会不同。我们所说的歧义，指的是句子中某一个具体的词所表现出来的不同的概念意义和语法意义。而修辞意义、联想意义的不同，则不属于歧义。

（1）我送给他一张戏票。【这句话，由于重音不同，其修辞意义可能不同。即：我送他一张戏票。（不是别人送的）我送他一张戏票。（不是卖给他）我送他一张戏票。（不是送别人）我送他一张戏票。（不是几张）我送他一张戏票。（不是电影票）有人认为这叫做“重音歧义”。】

（2）下雨了。【这句话，由于言语双方身份的不同，会产生不同的联想意义。即：秧苗有救了（农民的联想）。快收衣服吧（家庭主妇的联想）。生意好做了（卖雨伞的人的联想）。玩不成公园了（孩子的联想）。忘了带雨伞了（出门人的联想）。房间又要漏了（房漏者的联想）。此外，还有种种不同身份的人，都可能会引起种种不同的联想。】

有人认为这叫“理解歧义”。有人认为，歧义的范围不能无限扩大。“泛歧义”的结果，势必掩盖对真正的歧义现象的认识，这对语言分析、语言运用都是不利的。

二、本质特征。歧义本质是心理空间映射冲突。当听到“银行”时，大脑同时激活“金融机构”与“河流堤岸”心理空间，若语境输入不足则两空间并行竞争，形成歧义认知状态。

语言歧义非缺陷而是语言创造力的源泉，文学双关（如《红楼梦》“玉带林中挂”谐音“林黛玉”）与日常幽默很多源于此机制，人工智能处理自然语言时最大的挑战亦在于此。

1.刻意性与可控性。区别于日常交流中的无意歧义，修辞歧义是作者为特定效果设计的语言策略。例如相声中的“包袱”常依赖歧义制造笑点。

2.多解共存性。同一表述可并行两种以上合理解释，如“开刀的是他的父亲”既可指父亲为医生，也可指父亲为患者。

三、功能与争议

（一）积极价值。增强趣味性：杜甫“锦城丝管日纷纷”（《赠花卿》）暗含对僭越礼制的讽刺，多重解读拓展诗意深度；讽刺利器：古罗马时期已用于法庭辩论，通过语义游移瓦解对方论点。

（二）使用禁忌。需规避正式文书：公文若出现“学习文件”既可理解为动作（研读文件），也可理解为需求（索取文件），易导致行政混乱。歧义修辞如同一把双刃剑——文学中它是创造张力的艺术工具，实用文体中则需谨慎规避以保语义精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