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归来
暮色给凌霄殿的琉璃盏镀上一层暗沉的光。猪八戒靠在汉白玉栏杆上,手指不停地搓着那串佛珠。这佛珠可不简单,千年前,它还是天河水军将士用珍贵的鲛珠串成的,那光泽别提多漂亮了。可现在,珠子黯淡无光,就像他那些被深深藏在心底、不愿再提起的往事。
手里捧着广寒宫送来的桂花酿,酒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他仰头一口喝下去,喉咙被辣得生疼,这感觉瞬间让他想起当年被贬下凡时的痛苦——滚烫的熔岩灌进喉咙,那滋味永生难忘。
再看长安城郊,一座破庙里,残破的泥塑神像半掩在荒草之中。八戒化作游方僧人,蹲在神像旁啃着又冷又硬的馒头。香案上积了厚厚的灰,蛛网密密麻麻,隐约还能看到“天蓬”两个字的残迹。突然,一阵山风“呼”地吹进破庙,卷起供桌上半幅残破的经书,一张夹在纸页间的半片桃花瓣轻轻飘落在他掌心。这桃花瓣可不普通,正是当年蟠桃会上,王母赐给嫦娥的异种仙桃上的。
流沙河畔,芦苇荡随风摇曳。八戒的九齿钉耙深深陷在河泥里,他光着脚踩在青石板上,百无聊赖地数着脚边的鹅卵石。三百年前,孙悟空为了镇河妖,把定风丹埋在了这里,此刻在他脚下,定风丹正发出微弱的金光。就在这时,水面上漂来一块半腐烂的木牌,一件缠着朽木的袈裟碎片,上面绣着莲花纹,金线补丁的针脚歪歪扭扭——这分明就是五圣取经路上,他亲手缝补的那件袈裟!
银河西岸的点将台上,巨蟹先锋的甲胄碰撞出铿锵的声音。新晋水军都督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台上,玄铁锁链拖着被俘的夜叉囚徒。“天蓬的旧部竟然私藏陨星炮!”一声厉喝,惊得寒鸦四处飞散。八戒悄悄隐身在云后,看着曾经自己麾下的龟丞相,琵琶骨被铁钩残忍地穿过,老龟的眼泪混着血水,一滴滴落在银甲上。
瑶池成了废墟,一把断弦的焦尾琴斜插在莲池的淤泥里。八戒扮成小贩,拨开破碎的七彩琉璃瓦,在土里发现了当年盛会遗留的琥珀酒樽,樽底刻着“齐天”二字的残痕,已经被苔藓慢慢吞没。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啸声,只见悟空的筋斗云像一阵风似的搅碎了残月,金箍棒所指的方向,烽烟滚滚,遮天蔽日。
南天门的匾额上有了裂痕,还长出了野蕨。八戒伸手抚摸着“天”字剥落的金漆,守门的力士铠甲上满是灰尘,枪尖还挂着褪色的辟火符。“元帅...”一个老卒声音颤抖着跪了下来,他腰间的玉佩上,赫然刻着“天河水司”的篆文。八戒转身时,不小心用袖中的钉耙碰落了半块门闩,露出里面暗藏的传讯玉简。
东海龙宫的珊瑚殿内,定海神针的投影在墙上摇晃,看着让人心里发毛。龟丞相弯着腰,把叛将名册铺满了砗磲桌面,声音里全是恐惧:“他们要炸毁天河弱水闸!”老龟的甲片间渗出冷汗,龙涎香在八戒鼻尖都凝成了冰珠。突然,敖广袍袖一挥,定海神针的投影瞬间变化,银河星图上出现了闪烁的血色标记。
火焰山的火虽然灭了,但余烬还没冷透。红孩儿踩着风火轮急匆匆地赶来:“那帮叛徒用你的九转肠衣炼制破阵锥!”少年递过来一个染血的乾坤圈,圈上“天”字铭文正被幽绿的毒雾慢慢侵蚀。八戒一碰到这冰凉的铁器,掌心的佛珠“啪”地一声迸裂,滚落出的舍利子竟然泛着淡淡的黑芒。
蟠桃园旧址,野桃长得疯狂。八戒独自坐在树桠上,突然一阵阴风刮起,当年被他降服的黄风怪带着一群妖怪来了,黄风怪獠牙间叼着刻有“敕”字的令牌。“天庭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狐妖尖叫着掷出七星钉,钉身“诛”字符文发出的光,刺得八戒眼睛生疼。
弱水闸前,银河之水仿佛要倒悬而下。八戒横起九齿钉耙,挡在暴动的军队前面。巨蟹先锋的钳刃泛着青黑的毒光,挑衅道:“元帅可知,你那宝贝徒弟早把金箍棒卖给妖族了?”话刚说完,弱水闸内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悟空愤怒的吼声和弱水的咆哮声混在一起,震得星斗都好像要碎了。八戒瞳孔猛地一缩,钉耙尖端亮起了耀眼的佛光。
南斗星官祭出七杀阵图,二十八宿的星辰位置都变了。八戒脚踏北斗罡步,九齿钉耙划出一个巨大的卍字金芒:“你们可还记得天河水军八阵图?”他的啸声穿透云霄,河面突然出现八卦阵纹,被困的妖众脚下,涌出了能吞噬仙魂的弱水。阵眼处浮出半块破损的玉圭,隐隐约约能看到“天蓬督造”四个字。
天河中枢的水晶宫“轰隆”一声坍塌了,八戒抱着奄奄一息的龟丞相从浪涛中跃出。老龟的龟甲碎成了一片片,血水顺着“天河水司”玉佩的纹路往下流:“他们要的不是天河...是蟠桃园底下的东西...”话还没说完,东天门传来钟声,原本洁白的千里祥云,突然变成了可怕的绛红色。
凌霄殿的丹墀下,玉帝吓得把九龙冕都掉在了地上。八戒踏着御阶上的血迹,昂首挺胸走了进去,九齿钉耙上还缠绕着未消散的星辉:“陛下可知,为何天河弱水突然能腐蚀仙魂?”钉耙猛地砸向地砖,裂缝中涌出黑色黏液,“因为您赐给西方的十八尊金身罗汉,正在把天河弱水炼化成魔髓!”
在瑶池遗址深处,被封印的共工血池开始翻涌。八戒撕开袈裟,露出胸膛上一道陈旧的伤疤。当年取经路上,被蜘蛛精刺中的伤口,竟然开始流出黑血,和血池的魔气遥相呼应。“原来紧箍咒第二重,是怕我们发现自己成魔...”他自嘲地笑了起来,这笑声惊起了满地的鸩鸟。
斩魔台上,风云突变。八戒劈开困住悟空的玄铁枷,金箍棒和九齿钉耙碰撞在一起,迸发出黑白交织的耀眼光芒。“大师兄,你可还记得五行山下,我偷埋的那些猴儿酒?”两人拿起酒豪饮几杯,胡须都染上了霜白。就在这时,背后凌霄殿的匾额轰然坠落,露出内部狰狞的血色阵法。
斗牛宫成了废墟,八戒将佛珠捏成了粉末。三百颗舍利子随风飘散,只要碰到叛军的兵器,就会爆出净化世间的火光。“天河水军,祭阵!”他一声暴喝,十二元辰方位升起了褪色的帅旗,那些已经亡故的旧部英灵,从弱水深处呼啸着冲了出来。
银河决战的那个夜晚,八戒踏着钉耙直冲云霄。九道雷霆劈开他的本命乌云,被封印的天蓬真身显露出来——银甲红披风,还带着当年的威风,可额间的朱砂,却已经变成了血色星痕。“今日才知道,净坛使者的香火,原来是最毒的诅咒。”他笑着感叹,金身慢慢融入了银河星汉。
新天庭举行落成典礼,八戒穿着重新组合的天蓬帅甲,接受众生的朝拜。然而,帅印下的奏报却透着诡异:修缮弱水闸时,挖出了一具黑色骸骨,一查才发现,竟然是百年前失踪的卷帘大将。在更远的昊天镜中,西方极乐世界正飘落带着金漆的罗汉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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