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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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灯把影子钉在墙上时,我总想起那个暴雨夜。窗台积雨顺着砖缝渗进来,在墙角泡出片深色的水渍,像幅不断晕开的墨画。而我缩在沙发里,盯着那片水渍从指甲盖大小蔓延到巴掌宽,明明起身拿块抹布就能解决,却像被按在原地的标本,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

  恐惧最擅长织网。它的丝线细得像蛛丝,起初只是轻轻搭在手腕上,你以为拂开便是,转身才发现早被缠成了茧。小时候怕黑,总觉得衣柜里藏着会呼吸的阴影,于是整夜睁着眼数天花板的纹路,明明可以开盏小夜灯,却宁愿任由心跳撞得肋骨生疼。后来怕犯错,在会议室里攥着发言稿手心冒汗,明明有更妥当的建议,却在众人目光里把话咽成了喉头的疙瘩。

  有次在山间徒步,撞见条小蛇横在路中央。它不过筷子长短,通体翠绿,正慢悠悠地吐着信子。我明明知道它无害,甚至大概率比我更害怕,却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风卷着松针落在肩头,远处同伴的呼唤穿过树林,可我的腿像生了根,眼睛死死盯着那点晃动的翠绿,连呼吸都忘了调节。直到蛇钻进草丛不见踪影,我才猛地瘫坐在地上,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原来恐惧到极致,连逃跑的力气都会被抽干。

  后来读《昆虫记》,看到法布尔描述被螳螂捕食的蝗虫:明明只需振翅飞走,却偏要保持静止,直到刀锋般的前足扼住喉咙。原来这种麻痹并非人类独有,是生物在极端恐惧下的本能,像被琥珀突然包裹的昆虫,把所有动作都凝固成了徒劳的姿态。

  但琥珀终会被时光打磨透亮。现在遇到墙角的水渍,我会笑着起身拿抹布;衣柜里的阴影,会被我开着的夜灯染成暖黄;会议室里的发言稿,会被我攥得更紧然后从容开口。至于那条小蛇,后来每次想起,我都在想,当时或许可以试着对它说声“你好”。

  当然,恐惧仍会偶尔来访,像老朋友敲敲我的窗。只是我不再任由它织网,而是会给它搬把椅子,泡杯热茶,看它在明亮的灯光里,慢慢褪去张牙舞爪的模样。原来最有效的解药,从不是对抗,而是带着那份震颤,先抬一抬脚跟,慢慢前行和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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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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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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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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