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怀孕了（3）

03 唐僧篇

锦襕袈裟的金边刚触到宫殿玉阶，唐僧便觉殿内暖香扑面而来，他垂着眼帘诵起了心咒，忽听头顶传来环佩叮当。

“御弟哥哥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那声音如泉水水般清冽，顺着耳廓往心里淌。唐僧喉头微紧，略抬起头，只见西凉女王托着琉璃盏走来。她鬓边金步摇晃出细碎的光，映得凤袍上的凤凰像是要展翅飞走，可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双含笑的眼。眼波眼波流转间，如春日的薄雾，缠缠绵绵地漫过来。

唐僧只觉那眼波落在脸上，比殿外的阳光还要烫人，慌忙又要低头，却被那目光轻轻勾住。他看见女王眼尾的红晕，如刚染上朝霞的花瓣，他的心忽然漏跳了半拍。

那眼波又微微一弯，像是被风吹动的湖面，漾起温柔的弧度。唐僧这才惊觉，自己竟盯着女王看了这许久。

“阿弥陀佛。” 唐僧慌忙低头，念珠却在此时打滑，线绳勒得指节发白。

“御弟哥哥为何不敢看我？” 女王忽然停在他面前，香风里混着一丝甜香。

“陛下乃万金之躯，贫僧不敢妄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分，指尖的念珠不知何时已停住转动。

女王忽然轻笑出声，“出家人怎会怕这‘妄视’二字？” 她往前挪了半步，衣袖拂过他的袈裟边缘，“御弟哥哥看这宫殿如何？若肯留下，这万里江山，我与你分半而治。”

唐僧猛地抬头，“陛下说笑了。” 他别过脸，看见殿角供着的青瓷瓶里插着两枝桃花，开得正艳。

“我从不说笑。” 女王的声音忽然软下来，像羽毛柔柔地掠过心尖，“御弟哥哥，你看这桃花，再过三月就要谢了。”

唐僧的目光落在桃花上，忽然想起佛经里的句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可眼前这双眼睛，这缕香风，这殿内的暖光，却真实得让他指尖发颤。他慌忙合掌，再次垂下眼帘时，默默地持起了心咒。

夜，禅堂，独僧。

玄奘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低声诵经。不知怎么，一个念头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他的手一顿，节奏乱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继续敲起了木鱼。才诵了没几句，那念头又固执地出现，死死地盘旋在他的脑海。

玄奘双手合十，干脆默诵观世音的佛号，“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不知诵了多久，恍惚间一道金光照来，观世音菩萨端坐在莲台上，正冲他慈祥地微笑。他再一看，竟发现观音的面容变成了西凉女王的模样。他一惊，往后退了半步，金光散了。

玄奘疲惫的垂下双肩，嘴里微微念诵着，但双眼已微微阖上，似乎已陷入了昏沉。一只飞蛾撞在了案头燃着的灯芯上，滋啦一声，焦黑地掉落下来……

第二日，禅房之中，八戒又捧着肚子在那里叫唤，“疼，疼死了。师父救命，救命……”

玄奘紧缩眉头，“这该如何是好？”他企盼地望着悟空。

“师父莫慌，我看那女王对你甚是有意。师父何不留下招做驸马，八戒也正好在此产子，留在女儿国照顾师父。”悟空取笑道。

“不许胡说！”玄奘的脸沉了下来，大声呵斥道。

“大师兄，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赶紧想法子吧。”沙僧拉拉悟空的衣角，又义正言辞道，“师父怎么会当驸马，师父是我们大唐的脊梁，怎可因儿女情长误了西天取经的大事！”

沙僧的声音掷地有声，粗眉拧成个疙瘩，伸手拍了拍八戒的后背，“二师兄你再忍忍，大师兄定有办法。”

“悟空……”玄奘再次恳切地望着他。

“哎，罢了罢了。俺老孙就去落胎泉一次吧。”悟空最受不了玄奘的眼神，不得不起身，翻了个跟头，消失在了云端。

玄奘好生安抚了八戒，便走出了禅房。庭院角落的芭蕉叶绿得油亮，一阵风吹过，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他随口问道，“这是叶在动，还是风在动。”

有人接了口，“既不是叶在动，也不是风在动。”

玄奘一抬眼，原来是沙僧悄悄出来了，“哦？那你说说是什么在动。”

沙僧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真诚地望着他的眼睛说，“怕是心，在动。”

玄奘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捏着念珠的手指猛地收紧，线绳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红痕。檐角的风还在吹，芭蕉叶簌簌的响，可他耳中却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太阳穴突突作痛。

“放肆！” 玄奘低喝一声，声音虽响却未免后继无力。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句“御弟哥哥，若肯留下……”

风忽然停了，芭蕉叶也静了下来，庭院里只听到他急促的喘息。玄奘闭了闭眼，默默持咒，手中的念珠转得飞快。

“师父？” 沙僧见他脸色发白，忍不住轻声唤道。

玄奘猛地睁开眼，眼底的慌乱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惯常的肃穆：“走吧，再去看看八戒。取经路远，莫要在此耽搁。” 说罢，他转身往禅房走，袈裟的衣角扫过芭蕉叶，带起一片细碎的叶响。

刚跨进禅房门槛，玄奘忽然停住脚步。他抬手将歪斜的僧帽扶正，指尖划过帽檐时，带起一阵清风，恰好吹散了眉宇间最后一丝恍惚。

“八戒如何了？” 他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沉稳。

八戒哼哼唧唧刚要答话，却见师父走到案前，从包袱里取出泛黄的通关文牒。晨光透过窗棂落在牒文上，映得那枚鲜红的大唐国印格外醒目。玄奘伸出食指，轻轻抚过牒文上 “西天取经” 四个字，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悟空去寻药，想必很快便回。” 他转头看向沙僧，目光里再无半分犹疑，“你去备好行囊，待悟空归来，我们即刻启程。”

沙僧愣了愣，见师父目光坚定，悄悄松了口气，便连忙应声去了。

八戒捂着肚子嘟囔：“师父，这女儿国好山好水，不如再歇几日……”

“八戒。” 玄奘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我等身负唐王所托，肩负芸芸众生的期许，岂能因些许波折便滞留不前？”

他拿起案上的紫金钵盂，轻轻一磕，“这钵盂盛的是斋饭，更是天下苍生的祈愿。若贪恋一时安逸，如何面对长安城外的十万香火？”

说话间，他将通关文牒郑重折好，虔诚地捧起藏在袈裟内侧。窗外的芭蕉叶又被风吹得作响，可这次，玄奘的目光落在叶上时，只映出一片澄澈，“待悟空回来，我们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