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里说“自在”

荣国府里说“自在”

那日午后,大观园内蝉鸣正盛,葡萄架下的浓荫里,袭人正带着几个小丫头择菜。玲儿手里捏着根嫩黄瓜,忽闪着大眼睛叹气道:袭人姐姐,您说这府里的太太奶奶的,算不算得了自在呢?银钱流水似的花,要什么有什么,哪里用愁嚼用?

袭人手上活儿不停,笑着拍了拍她手背说:傻丫头,前年老太太赏宝二爷的那串珠,您道是白来的吗?太太夜里盘算月钱的账,常到三更天呢。真正的自在,哪里是银钱多就有的。

正说着,平儿掀着竹帘从里屋出来,腕子上的银镯子叮当响,对着她二人说,袭人这话在理。前儿我替二奶奶理账,见琏二爷又欠了赌坊的银子,急得偷偷变卖了老太太赏的玉坠子,您说他银钱可不少吧,可夜里睡不安稳,这算哪门子自在呢?

玲儿啃了口黄瓜,汁水溅在鼻尖上,那依姐姐说,怎么才算自在呢?难不成像刘姥姥似的,虽穷却能自家种瓜种豆,倒也随心么?

平儿捡了颗饱满的葡萄丢进嘴里,慢悠悠道:刘姥姥去年带了些新收的倭瓜来,说是给巧姐儿玩的。我问她怎的今年收成好么,她说开春时见天儿去河挑泥肥田,手上磨出的茧子比核桃还硬呢。您瞧,她那随心,也是汗珠摔八瓣换来的。

旁边烧火的婆子插了句嘴:可不是嘛。我那三小子总念叨,要是中了头彩,这辈子就不用拉车了,前日真的拾了块碎银子,倒把半月工钱都拿去赌了,如今还在柴房里发呆呢。

这话逗得众人笑起来,平儿却敛了笑容。这就是糊涂了,上月我去蘅芜苑,见紫鹃姑娘替黛玉姑娘收账,原来林姑娘把月钱分了三份,一份打赏下人的,一份买书墨,还有一份托茗烟存在外头当铺,月利虽薄,却积了小半年。她说手里有活钱,心里不发慌,这才是会过日子的。

玲儿听得入了神,手里黄瓜都忘了啃:那。。。那要是生来就没有福分,像园子里扫地的刘妈妈似的,难不成就活该苦一辈子?

正说着,刘妈妈恰好提着扫帚经过,听见这话便停下脚,脸上在沟渠里堆着笑:姑娘这话说差了,老身十年前还在街上行乞呢,那年冬天冻坏了脚,是赖太奶奶赏了碗热粥,还让我来府里打杂。这十年我穳下的月钱,除了给老家孙子娶媳妇,还在城外买了半亩园子,如今可不是比从前强百倍了吗?

平儿接口道:刘妈妈这话,才是正理。去年冬天雪大,菜价飞涨,她那菜园子收的萝卜,倒给厨房省了不少银子。你瞧,日子好坏,原不在老天赏饭吃,在自个儿肯不肯挪挪脚,动动脑子。

玲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指着天上的云笑道,我这就明白了,就像那云,看着自由自在,其实也是顺着风慢慢飘逸呢,要是想一下子飞到天边云,反倒被雷劈散了。

众人被她这话逗乐了,都慢慢散去。

钱再多,要是总想着一步登天,最后准保栽跟头,手里再紧,只要慢慢穳,好好算,日子总会越来越顺当。那些命不好的,大多是自己不肯动弹,总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终究不如手里攥的馒头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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