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天录》（7）

第七回 救忠犬再闯天狱 盟四海共举义旗

  且说杨戬闻得哮天犬被擒，心头如遭重锤，那千年相伴、亦仆亦友的身影瞬间填满识海。他强压翻腾气血与冲天煞气，眉间天目开合，神光如电，扫视周天，试图捕捉那一丝熟悉的微弱气息。

    孙悟空见状，抓耳挠腮道：“杨戬，莫急！那玉帝老儿抓条狗，无非是想逼你自投罗网！俺老孙与你同去，掀了那天牢，看谁能拦！”

    哪吒亦踏前一步，火尖枪顿地：“二哥，同去！”

    杨戬却缓缓摇头，目光沉凝如寒渊：“不。天庭经此一闹，必有防备。尤其是关押哮天之处，定是龙潭虎穴，专候杨某。人多反而不便。”他看向孙悟空与哪吒，“你二人新近脱困、反天，目标太大，需留在此地，整合力量，应对天庭后续征剿。”

    他又对梅山六圣道：“安裕，你等速速清理战场，加固防御，广布眼线。同时，以俺之名，传檄三界！历数玉帝罪状，言明吾等‘破旧立新，重塑天道’之志，号召一切受压迫、求公允之仙、神、人、妖，共聚灌江口！”

    康安裕肃然领命：“二爷放心！檄文之事，伯时最擅，定教三界皆知玉帝真面目！只是您孤身再入天庭……”

    杨戬摆手打断，目光决绝：“哮天随俺千年，屡次救俺于危难，此番更是因俺受难。若弃之不顾，杨戬与那无情无义之天庭，又有何异？”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此行非为逞勇，乃为必救。尔等守好根基，便是对俺最大助力。”

    言罢，不待众人再劝，身形已化作一道几近透明的虚影，融入云霭之中，瞬息不见。

    孙悟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金睛闪烁，难得正经道：“这杨戬，重情重义，是条汉子！比那些满口天条的神仙强多了！” 哪吒紧握火尖枪，心潮澎湃，更坚定了追随之心。

    却说杨戬，隐匿身形，收敛所有气息，甚至将陨神戟的煞气也死死压住，只凭玄功奥妙与天目神通，避过层层巡哨，再入天庭。此刻天界虽戒备森严，兵马调动频繁，但焦点多在灌江口及南天门修复，内部反而有些灯下黑。

    他循着那一丝与哮天犬本源相连的微弱感应，悄然潜行，目标并非寻常天牢，而是直指一处更为隐秘之地——披香殿下的“锁妖窟”！此窟专用于囚禁身具特殊血脉或神通之异兽，禁制诡异，能不断消磨其本源精气。

    果然，越是接近披香殿，巡逻天兵越多，暗处禁制波动也愈发密集。杨戬心如止水，将身法展至极致，如一道青烟，于禁制缝隙间穿梭，终于潜入殿底。

    但见幽暗窟穴深处，以星辰陨铁铸就的囚笼中，哮天犬萎靡在地，原本油光水滑的黑毛此刻黯淡无光，数道暗金色的符文锁链缠绕其身，不断汲取它体内神犬精元。它气息微弱，却仍倔强地昂着头，鼻翼微动，似在努力嗅寻主人的气息。

    杨戬见状，双目瞬间赤红，杀意几乎难以抑制。但他深知此刻冲动不得。囚笼周遭，不仅布有“九幽噬魂阵”，更隐隐有数道强横神念潜伏暗处，杀机四伏。

    他屏息凝神，天目全开，仔细观察阵法脉络与伏兵位置。片刻后，心中已有定计。他并未直接冲击囚笼，而是悄然绕至伏兵侧翼，运起玄功，模拟出一丝极其微弱、几不可查的异样波动，投石问路。

    “嗯？”一声轻咦，一道黑影自暗处显现，正是值守此地的昴日星官。他疑心自己感应有误，谨慎地前来查探。

    就在其身形暴露的瞬间！

    杨戬动了！

    快如惊鸿，疾似闪电！他甚至未动用陨神戟，只将三尖两刃刀催发到极致，人刀合一，化作一道撕裂幽暗的银芒，直刺昴日星官要害！

    “杨戬！你……”昴日星官大惊失色，仓促间祭出本命神光抵挡。

    然而杨戬蓄势已久，又是偷袭，岂容他反应？刀光过处，神光破碎，昴日星官惨叫一声，神体已被重创，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之上，生死不知。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

    “逆贼敢尔！”

    “布阵！困住他！”

    数声怒喝同时响起，值年值月值日值时四位功曹，连同雷部数位神将自暗处杀出，各持法宝，催动“九幽噬魂阵”，幽蓝鬼火化作无数狰狞鬼首，尖啸着扑向杨戬！

    杨戬面无惧色，身形在狭小空间内辗转腾挪，三尖两刃刀舞得风雨不透，刀光过处，鬼首纷纷溃散。但他意在救人，不欲缠斗。觑得一个空隙，眉心天目骤然射出一道凝练银光，并非攻敌，而是直射那星辰陨铁囚笼的枢纽之处！

    “咔嚓！”

    枢纽应声而裂！囚笼符文瞬间黯淡！

    “哮天！”

    杨戬一声低喝，同时挥刀斩向那汲取精元的锁链！

    锁链应声而断！

    失去束缚的哮天犬精神一振，虽虚弱，却挣扎着站起，发出一声带着委屈与激动的低呜。

    “走！”杨戬一把将其摄入怀中，护在身前，转身便欲突围。

    “哪里走！”四大功曹与雷部神将岂肯放行，阵法再变，幽蓝鬼火化作重重壁障，堵住去路。更有无数雷霆自虚空滋生，轰击而下！

    杨戬眼中厉色一闪，正欲不惜暴露，动用陨神戟强行破开，忽闻窟外传来一声清叱：

    “何方妖孽，敢在天庭撒野！”

    一道炽热剑罡自外袭来，竟不是攻向杨戬，而是巧妙地斩在阵法薄弱之处，将鬼火壁障撕开一道缺口！

    众神将一愣。杨戬亦是一怔，但时机稍纵即逝，他毫不迟疑，身化流光，从那缺口疾冲而出！

    回首一瞥，只见窟外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而逝，并未追击，反而隐隐阻住了欲追出的神将。

    “是她？”杨戬心中一动，认出那剑罡气息，竟是昔日曾有一面之缘的昆仑散仙——红鸾仙子。不及细想，他加速遁走，很快便消失在天庭深处。

    待得天庭大队人马闻讯赶来，锁妖窟内只剩狼藉与受伤的昴日星官，杨戬与哮天犬早已鸿飞冥冥。

    杨戬救得哮天犬，安然返回灌江口，众人皆是大喜。经此一事，反抗联盟士气更盛。而张伯时执笔的讨天檄文，也已传遍四海八荒。

    檄文如星火落入干柴，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怨愤。数日间，灌江口外，风云汇聚！

    有受封神之战牵连，郁郁不得志的截教散仙，如石矶娘娘座下童子碧云，携法宝来投；

    有对天庭苛捐杂税、强征香火不满的四方龙族，以东海龙王敖广为首（敖广虽惧天庭，但其子敖丙之事始终是心中刺，又见哪吒反天，孙悟空脱困，杨戬势大，终于下定决心），派来使者，暗通款曲；

    有被天庭律法压迫，生存艰难的下界大妖，如积雷山摩云洞万岁狐王旧部，率妖兵来附；

    甚至还有部分对现状不满、心怀理想的天庭底层仙官，悄然遁下凡间，慕名来归！

    灌江口一时群英荟萃，虽良莠不齐，目标各异，但“反天”之志，却空前统一。杨戬、孙悟空、哪吒，与梅山六圣核心商议，正式确立盟约，歃血为誓，共推杨戬为盟主，孙悟空、哪吒为副，号“新天盟”，意欲打破旧秩序，建立神、人、妖共治之新天！

    这一日，灌江口上空，万仙来朝，群妖汇聚，龙吟阵阵，旌旗蔽日。一股足以撼动三界根基的新生力量，终于初具雏形。

    杨戬立于点将台上，看着下方浩浩荡荡的义军，怀中哮天犬已然恢复些许精神，亲昵地蹭着他的手。他目光扫过身旁战意昂扬的孙悟空、眼神坚定的哪吒，以及下方无数期盼的面孔，手中虽未持戟，一股更为磅礴的信念却油然而生。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不再是他一人的悖逆，而是整个时代对不公的反抗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