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控游戏》：被妖魔化的安耀翰
刚刚把新上线的第9集和第10集给看完了，总体来说，倒是符合预期的，从第5集之后，我一直挺担心它会烂尾，昨天至第8集，我想着安耀翰这个角色会不会被剧集给玩坏了呢——新的两集上线，果然，没有预期的预期，就不会那么容易失望。从这两集来看，这部剧大概在通往爽剧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我昨天说，这部剧集驾驭不住安耀翰这个角色，按刚上线的这两集，这个预判是对的。这两集对于安耀翰这个角色的背景做了诸多交代，阿盖老师说，这样补全人物背景能让这个角色更饱满更立体——也对，也不对。
我其实更喜欢留白。如果主创对于这个角色的信心够大，完全可能留白，所有的背景故事让观众自行去脑补，会让这个角色变得更加神秘更加魅力四射。就像《沉默的羔羊》(The Silence of the Lambs)里的汉尼拔(Dr. Lecter)，那个角色在邪典里绝对算得上殿堂级的经典，我喜欢那个充满神秘色彩的Dr. Lecter，后来拍了一部《少年汉尼拔》(Hannibal Rising)就让我大失所望，我记得当时我写了一篇文章《彻底地撕毁了我挚爱的DR.LECTER》。
一个伟大的角色，尤其是这种类型的角色，留白其实更珍贵，当你把所有的背景故事都讲出来，把背景墙上的色彩都填满，你就企图以一种正常人的心理去解读他的行为，殊不知，任何这种试图解读的妄想，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且狂妄而不自知。一分为二，如果没有《沉默的羔羊》，《少年汉尼拔》其实也还能看，但是因为它是企图给我们讲清楚Dr. Lecter为何是Dr. Lecter，放在这样的命题面前，就会让这样的企图解释变成一种狂妄，它会完全陷入了那种喃喃自语式的独白，而我们不需要这样的独白来告诉我们，这个我们喜欢的角色为什么让我们喜欢，连带的，我甚至会讨厌这种解释。
我们来看看剧集给我们描绘的这个安耀翰。
奶妈，才是他的生母，剧里没有交待为什么他爹会跟奶妈怀上了他，但是他是奶妈生的，并且他为了不让奶妈离开他，等到了奶妈睡着了的时候往奶妈的眼睛里灌水银，让她的眼睛变瞎了之后就再也不离开他了。奶妈说，这是少爷表达爱的方式，而我接受了他的这种表达。
名义上的父母，十六岁的时候，父母亲告诉他，他们写了遗嘱，会把大部分的遗产捐给寺庙，那天晚上他亲手杀死了这对名义上的父母，并且在他们身上捅了一百多刀。那天刚好新闻上在说有个杀人犯越了狱在他们那一片区域活动，于是他打电话报警说，那个杀人犯冲进了他们家里杀死了他的父母。之后警察在追捕杀人犯的时候一枪将之击毙，这成了一个死无对证的铁案——他说，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安耀翰的姑母告诉他，是时候处理了一个他们持有的公司股份了，在他父母的祭日——他告诉奶妈说，他们必须确认我一直都过得很辛苦，他们才会安心，他们怕我哪天会好起来。那天祭祀仪式之后整个家庭都去吃饭商量股份的事，他没有去。奶妈带着杀手去把他们一锅端了，然后一把火把他们都烧到连死因都无法辨认。他笑着说，只有奶妈最懂我的心思。
白议员去他家里威胁过他，于是他去到白议员和妻子庆祝周年庆的餐厅里，说了同样的一句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我想要知道，我能找到你所在的地方。白议员派了杀手去杀他，结果被他尽数剿杀。之后他去了白议员家，将白议员和情人杀死在沙发上，他说他不喜欢自己动手，来来去去效率不高，并且自己动手会失去了纵观全局的能力。
前两段是奶妈的叙述和他自己的自白，后两段是刚刚才发生的，剧集直接给我们展现。这与我昨天写的那个想象中的安耀翰相去多远，这中间至少要间隔两百三十二个朴台仲。
所有的留白空间都被埋补掉了，所有的想象出来的虚妄的美好都被彻底地打破了，再回首，那人已在灯火阑珊里，不再是那年所遇良人了。这种感觉，跟我当年看了《少年汉尼拔》时候的感觉一样，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偏偏却已经咽了下去，你会想吐，但是吐不出来。好在，在我心里我能完全把《少年汉尼拔》和《沉默的羔羊》彻底地分割开，我把它们当成各自独立的东西去看，这样能保护住我心中那个近乎完美的Dr. Lecter，但是这部剧，似乎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试图为角色寻找一个具体的、线性的成因，本身就是一种创作上的懒惰和哲学上的怯懦。 它将一种复杂的、可能存在的神秘人性现象，简化为一个庸常的创伤反应机制。这部剧其实不懂——伟大的恶，如同伟大的善，其魅力往往在于其不可知、不可解的部分——留白所保护的，正是人性中这片深邃、神秘且令人敬畏的黑暗地带。
这是不是应该怪我自己，不应该有那么高的预期，就会接受现在它呈现给我的这个安耀翰呢。但是想想，在这两集出来之前，我能将这个角色与Dr. Lecter相提并论，就可以想想我对它有多喜爱了，也应该可以理解我现在到底有多失望了。
文章的开头说，它是符合我的预期，因为我在第五集之后修正了我的预期，那时候我预期，它不太可能成为我心中那种高度的经典，所以它会是一部中规中矩的韩剧，没有我原来想象中的那么神圣。它是符合我的预期，符合了我的第二个预期。所以我对它有失望，失望的是它本来可以更好，可以变成我心里殿堂级里的经典；所以我对它也没有失望，因为我后来的预期是它达不到我想要的那个高度，这个预期它完成了。我确实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也还好。
池昌旭饰演的朴台仲单枪匹马怒闯天涯，剧集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好朋友一个好姑娘，让这一路过关斩将不显得那么无聊；安耀翰这个角色我感觉是远不如预期了，但是好在，他是都敬秀，我甚至想说，是都敬秀救了这个角色，无法想象，如果换一个人来演这个角色，会让这个角色再丢多少分；评论区好多狱友开始在说，李光洙饰演的白道京成了这部剧最大的惊喜，当狱友们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时候，可想而知他们对好人线和坏人线得有多失望，才会去挖掘配角线上的惊喜。
看完第10集，它已经是彻底的爽剧了，好人线要爽，坏人线同样也要爽，甚至连配角线，都要一起爽爽爽——看完10集，我们最能走Get到的一个点，就是爽。爽剧虽爽，但是我多少还是有些意难平，它背叛了安耀翰出场时所建立的上帝视角与规则操控者的复杂设定，将一个本可探讨系统性作恶的深刻命题，廉价地处理为满足观众即时感官刺激的暴力奇观——这种背叛，是比角色塑造失败更令人痛心的遗憾。
这两集里的安耀翰，剧情把他的背景给补全了，正如阿盖老师说，这让这个人物形象更加饱满更加立体，但是我能说，我喜欢的仍是那个留白的安耀翰吗。这两集证明了我前一篇文章里的观点——《剧集驾驭不住这个角色》，并且它直接将这个角色给妖魔化了，这离我最初的那个预期，算是越走越远了；当然，离我修正后的第二个预期，倒是越走越近。
最后我想写的一句话是：可以不爱，请别糟蹋。留白远比填满更难能可贵，当你试图用具体的背景故事涂满所有想象的留白，并试图以常人之心去解读其行为时，这种努力不仅苍白无力，更透出一种解读深渊的狂妄——一个伟大角色最大的的魅力，也许反而就在那不可解读的部分。
还剩最后两集，我真不知道，我还在预期什么，大概率，它不会让我失望，也无法让我惊喜了。
以上，2025-11-27 17:04:20；乙巳蛇年丁亥十月庚子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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