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会山上的“股神”们

国会山上的“股神”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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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会山“股神”：最新研究揭示美国政界高层的惊人内幕交易

引言：为何我们总怀疑政客在股市中作弊？

公众和媒体似乎一直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怀疑：美国政客正在利用职务之便获取的内部消息，为自己谋取私利。从新冠疫情爆发前夕参议员的精准抛售，到议员们在自己负责监管的行业内进行大规模交易，这类新闻屡见不鲜，不断挑动着公众的神经。

然而，过去的学术研究却未能就此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结果往往模棱两可，让这个问题成了一个谜。一些研究认为国会议员确实在股市中表现超常，另一些研究则认为他们的表现甚至不如普通的指数基金。

现在，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发布的一项最新、最详尽的研究，终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惊人而清晰的答案。这项研究的突破口在于，它不再关注所有国会议员，而是将焦点锁定在一个极小但权力极大的群体——国会领袖。研究结果揭示了权力与财富之间令人不安的联系。本文将为您剖析这项研究中最令人震惊的四大发现。

发现一：真正的“股神”不是普通议员，而是国会领袖

这项研究最核心、也最令人惊讶的发现是，国会领袖与普通议员在股票投资回报上存在着天壤之别。

研究人员发现，在晋升为国会领袖之前，这些议员的股票交易表现平平无奇，与和他们背景相似的普通议员（如同年当选、同党派、同性别等）几乎没有差别。

然而，一旦他们登上领导岗位，情况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数据显示，在担任领导职务后，国会领袖的年度超额回报率比背景相似的普通议员高出多达47个百分点。

研究中的图表（Figure 2）生动地展示了这一巨变：在晋升前的多年里，这些议员的投资回报率围绕着零点上下波动，并无过人之处。然而在成为领袖的那一年（图表中的第0年），回报率曲线仿佛被注入了火箭燃料，猛然向上突破，并在之后的数年里持续保持在高位。这个清晰的“权力拐点”无可辩驳地证明，惊人的投资优势是伴随着制度性权力而来的。

发现二：政治权力是他们的“独家消息”和“金手指”

研究人员将国会领袖获取超额回报的第一个渠道称为“政治信息与影响力渠道”。简单来说，就是国会领袖利用他们对立法和监管议程的预先了解和直接控制，来服务于自己的个人投资组合。

研究为此提供了四项强有力的证据：

• 审时度势: 当国会领袖所在的党派控制了他们所在的议院（众议院或参议院）时，他们的投资回报会显著更高。这表明他们能有效地利用自己手中的议程设置权来获利（Table 3）。
• 精准预判: 他们的股票抛售行为能够准确地预测未来针对该公司的负面监管行动，例如政府调查或国会听证会（Table 4）。
• 点石成金: 在他们买入某家公司的股票后，这家公司获得利润丰厚的联邦政府合同的可能性会显著增加，尤其是那些无需竞标的“独家”合同（Table 6）。
• 呼风唤雨: 在他们买入某家公司的股票后，他们所在的政党更有可能投票支持那些对该公司有利的法案（Table 5）。

一个生动的案例是前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的丈夫保罗·佩洛西。当时，两项旨在遏制大型科技公司垄断行为的反垄断法案获得了两党支持。然而，时任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查克·舒默却违背了早先将法案付诸表决的承诺，声称没有足够票数通过，并最终搁置了法案——尽管其他议员相信他们有足够的支持。巧合的是，就在舒默采取行动前的几个月，佩洛西的丈夫恰好买入了谷歌母公司Alphabet和苹果公司的股票及看涨期权，这两家公司正是法案的重点打击对象。

发现三：企业内部消息的“专属通道”

第二个渠道是“企业接触渠道”。研究发现，晋升为国会领袖似乎为他们打开了一条直接获取企业敏感、非公开信息的专属通道。

支持这一结论的证据同样令人信服：

• 当国会领袖交易那些曾为他们提供竞选捐款，或总部位于其本州的公司股票时，他们能获得明显更高的回报。在这些地方，他们拥有更深厚的人脉关系（Table 7）。
•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交易行为能够预测公司未来的新闻发布。他们的买入操作之后，往往会跟随着积极的公司新闻（如股息增加）；而他们的卖出操作之后，则往往伴随着负面消息（Table 8, Panel A）。

这项研究中最具说服力的“实锤”证据在于，这种预测能力是有选择性的。

这项研究最令人信服的证据之一是：国会领袖们能够预见的，是那些由公司高管控制和发布的内部消息（如股息变动或财报延迟），而不是外部的意外事件（如诉讼）。这有力地表明，这些信息很可能直接来自企业内部人士。

前国会议员克里斯·柯林斯（Chris Collins）的案例就是一个极端的证明。2017年，当他正在白宫参加一场野餐会时，收到了生物技术公司Innate Immunotherapeutics的CEO发来的一封关于关键药物试验失败的非公开邮件。监控录像拍到，柯林斯在收到邮件后立即打电话给儿子，使其在消息公布前抛售股票，避免了超过70万美元的损失。柯林斯最终因内幕交易被定罪，成为首位因此类指控被定罪的在任国会议员。

发现四：旨在反腐的《STOCK法案》对他们几乎无效

这项研究的最后一个发现或许最令人沮丧。2012年，美国通过了《国会知识停止交易法案》（简称STOCK Act），其明确目的就是为了禁止国会议员利用其职务获得的非公开信息进行交易来牟利。

然而，研究发现，这部法律对于约束最有权势的国会领袖们几乎是无效的。数据显示，虽然法案通过后国会议员的整体交易频率有所下降（Figure 1），但它并没能有效遏制国会领袖们的超常投资回报（Table 9）。

研究报告用非常严谨的措辞指出：证明《STOCK法案》削弱了国会领袖交易表现的证据“非常薄弱”（very weak）。

这意味着，尽管有法律的约束和公众的监督，这些处于权力顶端的政治家似乎总能找到规避规则的方法，继续从他们的特殊地位中获利。这暗示出现行规则要么存在漏洞，要么对于最有权势的人来说，执行力度远远不够。

结论：当权力可以被定价，我们该如何重建信任？

这项研究清晰地揭示了一个事实：晋升为国会领袖，能通过政治影响力和企业内部信息这两条渠道，为个人带来巨大且利润丰厚的投资优势。

这项研究为我们掀开了政府最高层权力和利润如何交织的幕布。这项研究迫使我们追问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当巨大的制度性权力本身就能带来如此惊人的超额回报时，我们究竟应该修补规则的漏洞，还是从根本上重新设计权力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