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具鲜明观点独立人格的晚清名士王韬其人
王韬,是晚清所要追捕的一名钦犯。据说,这人的一生,可玄乎了,为躲避追剿,浪迹青楼烟花柳巷40载,被孙逸仙上门谒拜,他把他一生的荒唐过往,活成了一部晚清的活档案。让后人拍案惊奇,无不景仰。
然而,王韬当年,血气方刚,却因一封信,就断送了他一个秀才一生的大好仕途。
据说,1862年,苏州城外,天平军与清兵对峙,激战开火,炮火连天,枪声大作。正在此危急关头,清军从太平军营里搜出一署名黄畹的密信,内容很长,洋洋洒洒不下三千言,主旨是说,别打别招惹沪地洋人,那都是经商的货色是图牟利的,要搞就弄S湘军为上策云云。
这还了得?
江苏巡抚薛焕拿到此信,吓得脸色惨白,直M王某大逆不道,不得hours。
依墨迹,巡抚一眼就认出那是王韬所为,王当时任职于上海墨海书馆,协助外籍商人译过《圣经》,也曾向清庭圣上写过奏谏,大名在外,绝对响当当的热血青年,是一个很有前途的秀才。
同治帝接奏,下旨全國范围内通辑之。罪名都带着侮辱性,称王韬是长毛状元。长毛者,太平军也。讽刺他肯为反贼当军师。恨之入骨,捉之,即就地正F,抽其筋剥其P扬其灰,一解心头之恨也。
王韬,化名黄畹的由来,取自《离骚》诗句:余自滋兰之九畹兮。且王韬平时就喜取别号兰卿之故。可见其性高洁,不愿混同于一般草木啊。
韬遭通辑,先躲墨海书馆,再躲进英领事馆,经副馆帮助,乖轮船赴香港。
韬逃亡之前,已在上海混迹十三载。
墨海书馆主业是翻译,韬就助力曾帮过他的人,即英传教士麦都思翻译《圣经》,声名大作。
就这样,韬白日为译家,夜即流连青楼,笔下杜撰《海陬冶游录》。海陬~上海;冶游~逛青楼的雅称。
冶游录共分三卷:上卷雅游,记上海青楼的规矩与格局;中卷丽品,描绘各名楼里丽妓的容貌与才艺;下卷轶事~记青楼里发生的风流韵事。
他的记述极其详尽。
比如,最高挡的青楼称堂名,堂名里最走红的名妓叫堂顶。次之,称堂底。
再比如,对有教养的名妓,雅称校书,有钱人热捧之。对广东来的坐台女则称蛋户珠娘,与江南苏地之女风及名丽绝不同。
王记这些,不为猎奇,只为考察详实。
他在本书序中语,仿明末文人徐怀的《板桥杂记》写尽南京秦淮河青楼风貌而记录创作上海青楼百态的,在他看来,青楼是社H观察的一扇窗口。可见,韬的立意一点不俗。
想知一座城之繁华,看青楼便知;看商人财富实力,看捧名妓程度;想探寻文人审美品位,看他们写给姑凉的诗作即晓…。
在王韬眼里,译圣经又写青楼,并不冲突。
他在日本,被奉为学术偶像,顺便逛尽各种花街。逃至港后,还不虚度时光。
在港,他协助传教士理雅各译中國古经典典籍,《尚书》《诗经》《春秋》《左传》等,一本一本详出,1867年,他随理雅各前往欧洲,在牛津大学讲授孔学,在爱丁堡大学宣传儒教文化。并赢得洋人满堂喝彩,翘大拇指纷纷直喊0K!0K!
试想,一个封闭的清庭通缉饭哟,却在异邦大受青睐,东西两重天,两套意识形态,能嫌尽颇方轰动,是什么概念?
这不极具讽刺意味儿么!
韬返港后,创第一家自由人办的报纸《循环日报》,自主主编并获发行成功。该报发表Z论文章,抨J清庭腐败不作为,呼吁推行维新变筏,这些超前倡议之理念,被清庭视若洪水猛兽、堵之门外,排拒千里,而传到东岛,便视若至宝,旋即采纳并付诸行动实施。
1879年,日一批名人政要联名邀约王韬赴日讲学,王在东岛四个多月,足迹遍及东京、大阪、神户、横滨、京都<即西京>,所到之处,总受设宴款待,高接远送。
韬即成为日本社会顶级红人。
在东京一次大规模文人聚会中,韬乘酒兴,吟诗云:
两國相通三千年,
文士来游自吾始。
敢云提倡开宗风,
结社清H争倒展。
看看这气势,可谓狂得一匹。
韬赴日,不只交流学问,他在《扶桑游记》中记述,还大量实录日本艺伎。
有人质疑,他身为思想家,成日混迹风尘、流连烟花柳巷,有失斯文,成何体统?
韬直抒胸臆:
昔,信陵君沉迷醇酒妇人,此难道是其本心?吾,狂放而不失正道,享乐却不沉溺淫逸。嗜酒好色,不过是顺本性、流露真性实情而己。装腔作势讨好世俗吾做不到。王安石头发零散、衣不整却高谈诗书,最终导致宋亡;严嵩在钤山堂苦读十年,佯装冰晶玉洁、清高脱俗之状,到头来还不是祸G殃民?
王强调自不虚伪。《扶桑游记》里记述日上下一百多人,涉及当时政要、百姓,有官员有艺伎,也有文人墨客,都有名有姓,绝不瞎编,成为后人研究明治初期东岛世相的重要史料。
看看,他又把异國风流韵事写成了学术研究。
暮年归乡,风流才子又成书院山长。
1884年,王韬终归上海。
经李鸿章中堂默许和丁日昌幹旋,不再追韬往日通匪旧账,流亡23年后,56岁得以回故土。
韬租居沪北,自号淞北逸民。2年后,聘任格致书院山长。
格致书院,是当时上海最具西式风格的学堂,专门传授西方科学知识,曾混迹青楼半生的人,转身化为教书先生。
韬晚年,仿《聊斋》撰《淞隐漫录》,述诸多异闻奇事。迅哥评:其笔致又纯为聊斋者流…然所记载,则以狐鬼渐希,而烟华粉黛之事渐盛。
韬也自承认,是追忆三十年来所见所闻…时与泪痕狼籍相间。
韬还专门编篡一本《弢园集外诗存》,录的全是青楼勾栏的赠妓忆旧与悔忏绮游类诗作,这类诗因题材敏G,不便录入正J诗集,便单独成冊。
1894年,一青年单独登门拜访王韬。
这位年轻人,便是孙逸仙。当时28岁,刚学医有成,就撰写《上李傅相书》,希获鸿章支持,推行改G开放主张,孙文同志不确定自写的初稿有没有穿透力,有不妥之处就请王作指点。
韬帮修改了几处,还及时刊发在《万國公报》上,引起反响。
就这样,一个昔日钦饭,一个青楼浪子,一个东岛烟花柳巷中的狂士,摇身一变,又成为推翻清庭腐败王朝和二千多年帝制的先驱者孙中山先生的前辈与领路人。何等非凡。
1897年,王韬于上海病逝,享年70岁。
王韬不平静的一生,活成了一部晚清社H史。意义绝不一般。
后人纷纷评他:
A,林语堂评,中國新W报业之父。
B,张海林评,中國近代资产阶级第一代思想家。
C,蒋建国<复旦大学教授>评,十九世纪的孤独思想者。蒋教授专一研究王韬所著的日记和书信。
他王韬确实孤独,那时能懂他的人寥寥无几,他的思想却超前于时代,行为突破世俗礼教,文章尖锐犀利,立场鲜明,观点独到,真实如一,从不伪装。
这大概是王韬先生流芳后世而不衰竭的可贵可敬之处罢。
12月29晚9点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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