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同坐

难得浮生半日闲,总不好囿于方寸之间,还是出去转转吧。室外,自有惠风骀荡,鸟啭花喧,有滂沱之绿,才子佳人。
所以呀,生活,要有自我找乐的能力,才会让自己的内心开出花海片片。
目的地是月季公园,居住绿城多年,距离不远,但从未踏足,一天到晚的,不知瞎忙乎些什么。
依旧是拉着车,装上茶具,写生本,板凳等等,迎着初阳,一路畅通无阻,到达目的地。
公园靠着马路,触目皆是大朵大朵各色的红,这颜色,啧,有些触目惊心。想起先生曾用一句话来形容这月季的盛放,“开的很恶劣”。这般浓艳近于孟浪,确不如蔷薇三分矜贵,七分从容。
晨起人还不少,多是老头老太太,锻炼者,散步者,哄娃者,拍照者,把本就热烈的公园,衬得更加热烈。
阳光越发明媚,走走转转,把公园瞅了个大概,除了这些开的繁茂的树状月季和大花月季,还有比较具有文艺范的蔓性月季和藤本月季,对于这月季,玫瑰,蔷薇三姐妹,我是分不清楚的。
游人开始多了些,有不少女子穿着古风,在花海徜徉,各种摆拍,尤其是在几架藤本月季下,垂珠璎珞似的悬在廊下,蛮有意境。凡是女子,大都喜爱美好的事物,在这短暂的春光里,记录当下,经年之后翻到,定会在某一时刻,成为永恒。
寻得个好地方,对面有花,侧面有水,头顶有树,不失为一处佳地,开启我闲人一天的日子。
拿出一把西施壶,这把西施,我很喜欢的一款,不知何时茶盖被磕碰,一直舍不得丢弃,直到初春在宜兴,找到一家专门焗壶的,用银给焗了一圈,并在豁口处点缀了小朵梅花,感觉尚可,就是圆口处的银宽了些,有些闷,要是再细些就好了。
茶是龙井,这一段迷上它,每天必须喝的,缺了它就像缺了啥一样,常喝茶的都会有此感觉。不可一日无此君呐。
张岱说: “人无癖,不与可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林语堂也说,“人必有痴,而后有成,痴各不同,或痴于财,或痴于禄,或痴于情,或痴于渔。各行其是,皆无不可。”
这种痴,这种癖,是灵魂的纹路,是时光的褶皱。当一个人甘心为某件事俯下身子,月光便在他掌心凝结成露。哪怕旁人笑他痴傻,自在方寸天地里,豢养着得意春风。
只是滚滚红尘过客匆匆,看花人总是慌慌张张。眼有万千花枝,却望不见花瓣舒展时的酣畅。掠过春风浩荡,却始终触不到那缕真正的芬芳。
日影渐长,茶汤转温。花影在纸上挪移出深浅不一的痕迹,转眼竟已过午。日光泼辣辣浇下来,游人三三两两散去,我追着树荫,任风卷着花瓣落满衣襟。随意用了些外卖,笔锋又浸入墨色里。
临水写生,菖蒲剑叶舒展如绿袖。忽有童声脆生生荡过来:“奶奶在画什么呀?”笔尖一顿,纸上墨色点点。好吧,我这个奶奶,耐心的给她回答。
哎,这岁月啊,一天天的,我都变成奶奶了,还好,这一天没有蹉跎。当乌金西坠,游人渐少,也该归家了。暮色漫过池中菖蒲,水波潋滟处,恍见水中人影,仍是那个爱折花煮茶的姑娘啊。
原来岁月就是这样,在鬓边簪上霜雪,却在心间种下芬芳。这寻常日子里的诗意,原是要用痴意三分来焐暖的。
尼采说,每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那些静坐花间的晨昏,品茗听风的一瞬,何尝不是与天地共舞的一种姿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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