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来生

几个朋友围坐聊天,大哥说道:“我最近沉迷于穿越剧,便不禁遐想,假如今生能推倒重来,我定要做出改变。第一,好好学习,不再虚度学业光阴;第二,轰轰烈烈地谈上几场恋爱,不留情场遗憾。”妹妹接道:“若生命得以重启,我要过王妃般尊贵精致的日子,时刻闪耀着自信与从容的光芒。”妹夫则表示:“人生重来与否,关键还得看投生的家庭。倘若是豪门显贵之家,那重来便也值得;可若还是如今这般境况,那不如就此作罢。”大家的目光最后都聚焦在我身上,我说道:“不管如何选择,人生都将苦难,好不容易过完了前半生,我可不想再重新来过了。”

人生是一场复杂且漫长的过程,苦难、喜悦、悲欢与幸福全部都是我们对这个过程的体验。我们渴望人生能够重来,实际上是觉得今生遗憾太多,对自己经历的人生体验并不满意。然而,全球80亿人,就有80亿种独特的人生,哪个人生没有遗憾呢?遗憾或许是上天赠予我们的礼物,正是因为有遗憾,你才想弥补,从而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倘若人生没了遗憾,那么我们的人生只是一个物理时间,心路就会逐渐空虚、继而变得荒芜,最终沦为麻木。

聊天以后,我恰好翻到了史铁生的一篇散文《好运设计》,开篇他说:“要是今生遗憾太多……不妨设想一下自己的来世”。哇塞!与我们聊天内容不谋而合,瞬间引发了我强烈的共鸣!

提到史铁生,许多人便会油然而生一种沉重感。只因他在21岁时突遭脊髓疾病侵袭,不幸瘫痪,中年又罹患尿毒症,只能长期与病痛顽强抗争。这使得很多人误以为,谈到史铁生依然开心便是对史铁生的亵渎,就像我们在探望病人时,总会刻意表现得严肃、充满同情一样。然而,史铁生在多篇作品中都着重强调:“真正的尊重,绝非俯视的怜悯,而是对每个生命独特存在方式的承认。” 所以,谈起作家史铁生,我们大可不必板起面孔,也不必压抑自己的情感。

诚然,史铁生的文学作品确实大都探讨那些严肃沉重的话题,他的人生经历赋予了他对“苦难”“命运”“存在”等主题超乎常人的敏锐体悟,也让他的文字充满了深刻的哲理性与对生命本质的深度追问。

在《好运设计》中,史铁生于开篇便流露出对自己一生的诸多遗憾的思考,让我联想到史铁生的经历,想必这些遗憾正是他创作此文的动因吧。可是,随着阅读的深入,我们却惊觉史铁生心中并无过多怨怼,他没有因为自己的残疾而怨恨。在文章结尾,他写道:“我们的设计最终只剩一句话了,也许从来就只有这一句话吧,就是上帝爱我!”。史铁生以幽默戏谑的笔触层层剖析:倘若将一切顺遂、才华与幸福都赋予某个“被设计者”,最后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 没有痛苦与缺憾的人生反而会失去意义,生命的价值恰在于对不完美的接纳与超越。

罗翔也曾说过:“我们登上并非自己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自己选择的剧本。人这一生中,能够自主决定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可能仅有百分之五的剧本内容能由我们把控,而百分之九十五的东西都超出了我们的决定范围。我们的出身、智商无法选择,一生中的贵人相助也无法决定。很多时候,人们总是羡慕他人的剧本,可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剧本值得我们盲目羡慕。不少人的剧本不过是专门演给别人看的罢了。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演好自己的剧本。倘若不幸遭遇挫折,我们有两种选择:一是弃演,二是即便过程痛苦,也要把既定的剧本演绎得独特而精彩。” 在人性之中,总存在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未曾得到的才是最好的。因此,我们的一生中常常艳羡他人的剧本,却在无形中忽略了自己剧本里那些最精彩的片段。犹记某一年的春节晚会,曾上演过一个小品《喜上加喜》。剧中母亲试图借助时间倒流,剔除女儿的 “错误选择”,却未曾想女儿因此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这个情节深刻地暗示了人生本就是在不完美中砥砺前行的旅程。即便人生能够重来,我们主观设定的 “修正标准”(例如父母的价值观),本身可能过于狭隘片面,而人性的复杂多变、际遇的偶然性也根本无法被我们完全掌控。小品生动地表明,执着于“完美预设” 的操控,反而会扼杀真实人生中那些意外惊喜的可能;唯有接纳缺憾与未知,才是对生命过程真正的尊重。

《好运设计》中有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话:“没有挫折,没有坎坷,没有望眼欲穿的企盼,没有撕心裂肺的煎熬,没有痛不欲生的痴癫与疯狂,没有万死不悔的追求与等待,当成功到来之时你会有感慨万端的喜悦吗?在成功到来之后还会不会有刻骨铭心的幸福?”如今,许多年轻人在就业时,纷纷追求安稳的工作与物质上的自足,向往一种一眼便能望到退休的平淡生活。然而,这种波澜不惊的日子,久而久之,是否会让人陷入乏味与无聊呢?恰似一幅唯美的画卷,绝非由简单的直线构成;一个动人的故事,必定少不了曲折离奇的过程。

由此可见,生命的精彩并不在于最终的目的地,而在于我们与磨难和挫折搏斗的艰难历程。正如《好运设计》中所言:“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如此说来,我们历经的坎坷人生,正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无价之宝。那么,朋友们,在洞察了这些深刻的道理之后,你们还期盼着来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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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cheng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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