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照前尘

往生殿地宫的青铜门在子时开启，苏清欢的白发扫过门楣蛛网，惊醒了沉睡三百年的萤火。那些幽蓝光点汇聚成苏砚璃的虚影，指尖正点在壁画缺失的第九处阵眼——竟是苏清欢心口的位置。

"你来了。"虚影拂过她鬓边白发，袖中滑落半块玉珏，"无咎当年剜鳞九千片，才将你的命星从弑神阵中偷出..."话音未落，壁画中的补天阵突然活过来，阵纹缠上苏清欢的脚踝，将她拖入三百年前的雨夜。

那是苏砚璃散魂的第七日，谢无咎跪在龙血树下剜鳞。每片逆鳞离体时，都有一缕银发化作星砂，渗入树下埋着的青铜匣。匣中婴孩的啼哭穿透雨幕，苏清欢看见那孩子心口的龙纹，分明与她今生的胎记毫无二致。

"九百世轮回，你倒是次次都能找到我。"谢无咎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苏清欢转身撞进他残破的灵体，望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正蜷缩在青铜匣中，攥着谢无咎的断角牙牙学语。

地宫剧烈震颤，壁画中飞出九百个青铜铃。每个铃铛都刻着"正"字划痕，最旧的铜铃表面斑驳着金褐色血渍。苏清欢的玉镯突然炸裂，螭龙目化作流光钻入铜铃阵眼——铃阵映出的星图竟是她每世殒命时的天象。

"姑娘当心！"巡天使者的玄铁链破空而来。苏清欢本能地握住并蒂莲剑，剑锋刺穿铁链的瞬间，七百年前的记忆汹涌而入：谢无咎抱着她的尸身跃入天河，用龙脊在星轨刻下逆转阵法。那些青铜铃铛，原是他在每次轮回起点埋下的引魂钟。

铜铃齐鸣时，地宫穹顶碎裂，露出天河尽头巨大的青铜日晷。晷针阴影指向的位置，摆渡人正用船篙搅动星河。他褪去蓑衣的身影与三百年前的谢无咎重合，掌心托着的正是苏清欢第一世戴过的银铃脚镯。

"你总说孟婆汤苦..."谢无咎残魂突然凝实，将沾着花蜜的指尖按在她唇上，"这次我偷了瑶池所有春酿。"他身后浮现九百坛贴着"囍"字的酒瓮，每坛都封存着未完成的合卺礼。

地宫突然陷入死寂，苏清欢听见自己今生的心跳与青铜匣中的婴啼共鸣。她握剑的手被谢无咎覆住，剑锋刺入心口的刹那，九百盏引魂灯自天河升起。最亮的那盏灯芯里，三百年前的苏砚璃正抱着青铜匣哼唱童谣，而她腕间红绳系着的，正是谢无咎此生最后一枚逆鳞。

子夜更漏响起时，苏清欢在铜铃阵中睁开眼睛。她的白发缠着谢无咎的断角，掌心握着半块沾血的玉珏。壁画上的补天阵已然完整，第九处阵眼的位置，赫然是她用龙血写就的新箴言："以我青丝续星河，许君来世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