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流浪猫
我家住的小区有些年份了,小区里有很多流浪猫,品种繁多。经常在我家楼下逗遛的有两三只,一只简州猫,一只狸花猫,还有一只浑身黑色的不知是什么猫。那只简州猫长得很好看,特别聪明,非常讨人喜欢。
白天只顾匆匆忙忙赶着上班,没有过多关注流浪猫。下午下班在楼下便利店买菜时,就会碰到流浪猫,特别是晚饭后去散步,不时会听到猫叫或者是看到猫咪打架的身影。
楼上吴姐总是牵着一只雪白的狗,手里拿着猫粮或者肠之类的,去喂这些流浪猫。经年累月这些流浪猫就特别粘吴姐。
我遇见吴姐总是要打招呼,有时会说一会儿话,猫咪连带着也粘上了我,一走出电梯门,猫咪们就蹭过来,朝着着我喵喵地叫,每次叫得我心软软的,很少能忍住不喂它们东西。多数时间是在便利店买两根鸡肉肠喂他们。
有次我去买菜,没想着买肠,简州猫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我身后进了便利店,悄无声息的,在我经常拿肠的地方,叼起一根肠,敏捷地蹿了出去,便利店老板娘惊呼大叫说不止一次了,我们才知道它竟会瞄准时机自己觅食了。它跑到外面的僻静处,低头专注又警惕地吃起肠来,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那天早晨,我们去吃早饭,剩下几根油条,他说给猫吃吧。我就拿了回来,然后将油条剪成段,泡上牛奶拿给猫吃,几只猫吃得津津有味。回来顺嘴说给女儿听,她说完了完了,你怎么乱喂,猫咪不能吃太油的东西,还不能喝牛奶,它会乳糖不耐受的。我吓得不得了,问她那会咋样呢?她说,流浪猫吃的东西杂,应该不要紧,可能会拉肚子吧。那几天,我心里愧疚极了,一下班就去看猫咪。偏偏接连下了几天雨,那只简州猫不知去哪里了,一直没见它,吃的时候就它势强霸道,吃得多,不会吃出毛病来吧?好在后来又见它好好的,才放下了心。
女儿就买了些猫粮,每天晚上下楼都要拿一些,好像不拿对不起它们冲你跑过来的热情。
女儿也想养猫很久了,使尽手段和我商谈,终是不成。
我抗拒养猫是有原因的,上学时家里养过一只狸花猫叫咪咪,陪伴我们四年。现在仍清晰记得,那只狸花猫不怎么叫,在家总是安安静静的,给人一种很高冷的感觉。我们放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咪咪。你一喊“咪咪”,往往话音未落,它就蹿了过来,偎在你脚边,蹭你两下子,喵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有时它没迎过来,我们就用手抓挠下桌子,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它知道是在逗它,会蹑手蹑脚,竖起耳朵,伺机猛地扑过来。自然而然的,咪咪就是家里的一份子,给家里增添了无数的乐趣,好像那时也唯有它的柔软温暖了那时我的压抑孤独和焦虑。
一个晚上咪咪出去,大早回来就不对劲,精神萎靡,喂什么都不吃,逗它也不理,只是一个劲儿地干呕。抱着它去诊所恳求医生给看看,医生说是吃了有毒的食物,救不活了。那是第一次接触到生与死,第一次知道拥有和失去,第一次体会到永远失去心爱之物的椎心疼痛,哭了好些天。也在那时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养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了,承受不了最后的那种伤离。
可是从第一次看到流浪猫就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抵挡猫咪的可爱。周五的下午,太阳很大很暖,我准备去拿快递,两只猫猫就跟着我过来了,喵喵喵喵叫得我很抱歉,没有东西给它们吃。“咪咪,等一会儿,等我下楼来”,猫咪好像能听懂话,然后就优雅高贵地蹲坐在阳光下,在太阳光的映射下,瞳孔缩成了两道黑色垂直的缝隙。一只黑色的猫,一只橘色猫就那样乖乖地坐在那里,满眼期待地着看我上楼,尾巴却快乐地打着圈圈,透露着它们的心思。
我刚到电梯口,正好碰到吴姐下楼来。两只猫咪就喵喵地迎着吴姐过来了。围着吴姐歪着脑袋,仰着头,柔软可爱。背光处,瞳孔又变成了黑曜石和浅褐色幽深的湖泊,看它们仰头撒娇般看着吴姐,楚楚动人的姿态,顿时让人心生无限怜爱,满心柔软的不像样。
吴姐熟练地把猫粮和香肠放在车棚角落里喂猫的食盒里,把水倒进防水的碗盆里,小猫猫 乖乖地去吃,没有一丝紧张,也没有一丝防备。吃完后,或慵懒地躺卧在阴凉处,半眯着眼睛;或心满意足地舔舐着爪子和毛。
简州猫总是活力十足,它跑到路边的草丛里,尾尖画出优美的曲线,瞬间静止,扭着头一动不动,身子慢慢地趴下,原来它是盯上了落在树荫下的小鸟了。我跺一下脚,吓飞了小鸟,也吓住了简州猫,它喵的一声,跃上假山,用它一贯优雅的姿势蹲坐在石头上,俯视着我,颇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吴姐喂完猫,又细心仔细地收拾着食盒和水碗。我看着她熟练地将地扫干净,不由心生感慨,我看猫猫可爱,不忍它挨饿受冻,偶尔喂喂它们,给它们铺个旧垫子,看不到时,没半点牵挂,充其量我只算有怜悯恻隐之心,吴姐为猫做的,是真正有慈悲心才能做到的啊。
吴姐扔了垃圾,牵着狗远去了,楼下便利店门口晒太阳、打牌的老太太和老头们说吴姐:人家有钱嘛,这也算给她找了个事干,要不一个富贵闲人整天闲着干啥?
便利店是小区的信息站,能听到很多八卦。便利店老板说小区里很多人不喜欢流浪猫,嫌脏,嫌吵,害怕有病菌,非常抗拒吴姐喂猫。特别是打牌的刘大爷,还和吴姐吵过几次。他嗓门大,老远都能听到他打牌时的吆喝。他很烦猫咪,每次见猫就想上去一脚,猫咪次次经过时,都 小心谨慎地躲着他走。
因为不喜欢猫,背后总喜欢叽叽咕咕地说吴姐的闲话,我知道了吴姐是一人在家。她先生和儿子都在外地,放假才回来。她退休后,不和那些人在一起打牌闲侃,就显得有些另类。老头老太太们说起来时,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贬低,可在那贬低的背后却又明显流露出某种说不清楚的羡慕。后来,他们打牌或晒太阳时,总会将猫咪喊过来,撸几下子,猫咪就卧在他们脚边。牌场散后,猫咪也会堂而皇之地卧在桌子上。
也是在这里,我知道吴姐为猫咪做了很多,她给猫咪找纸箱子居住,带猫咪做绝育手术,给出生的猫咪找有责任心的好人家,更不要说经常喂猫咪,清洗食盒之类的,太多了。还知道了她先生和儿子也喜欢猫,放假回来经常喂流浪猫,我想她每次喂流浪猫时,一定会想着先生和儿子喂猫的快乐,而他们通话联系时也少不了叙说猫咪的故事吧。
最开心的是孩子们,小区的孩子们放学回来,咪咪咪咪地开心大叫,几个男孩子总带着中午留下的好吃的给猫咪吃。会问吴姐:这个能不能喂,那个能不能喂,有时没见哪个猫,也会问吴姐猫去哪里了,是不是找到好人家了?孩子们的快乐和对猫咪的善意是独有人类存在的怜悯恻隐之心。
猫咪依恋着吴姐,吴姐照顾着猫咪,更多的大人小孩都开始关注流浪猫,自觉地维护着猫咪,它们也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原来所有的生命从来都不是孤立的。人们可能更明白生命的脆弱,对猫咪的怜惜传递着人类的温暖和爱。吴姐花费时间和金钱,花费精力和资源,只是想让更脆弱的流浪猫生存容易些。
那只黑猫冬天的时候,耳朵冻伤了,橘猫的尾巴被车压弯了,还有只白猫的前爪被压断了,每次喂它们时,心里总是很难过,每个生命都值得珍惜,何况是这样美丽可爱的柔软。猫咪熬过了这个冬天,希望更多的善意让猫咪能持续走过每个冬天。
吴姐和物业协商不在鼠饵洞放食物,和别的小区联系安置部分流浪猫。她的工作颇见成效,小区的流浪猫数量并没有过度增加,总是保持在十来只的样子,我们这老小区也没见过什么老鼠之类的,总有人来借猫去捉老鼠。
有一天,刘大爷的女儿回来看爸爸,她在城北的一个小区住。每次来都带着她的小狗,刘大爷虽不喜欢,但也问了一句:皮皮呢?女儿眼就红了,是皮皮吃了小区鼠饵洞的东西。
后来刘大爷不吓唬猫了,我还见过一次,刘大爷拿着肠,喊着:猫,来吃东西!笑坏个人。
女儿说把简州猫收养了吧,我还是跨不过那段时光。我时常想,造化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为什么会有离别这种伤感,我拒绝。不过,我又开始担心,把猫都喂的饭来张口了,它还会捉老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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