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二）

一对年轻的情侣依偎在栏杆边，指着天边的云彩说笑。女子将头靠在男子肩上，男子则举着手机，试图将晚霞与她的笑容一同框入。他们大约觉得这景象很浪漫罢。我不禁想起某君曾言，现代人的爱情，若没有照片为证，便仿佛不曾存在过。霞光会消逝，照片却长存——至少在手机损坏或丢失之前是如此。

霞色愈浓了。东边的天已经暗下来，西边却还亮着，仿佛白昼与黑夜在此刻短兵相接。这光明与黑暗的拉锯战每日都在上演，人们却早已习以为常，不再觉得有何特别。唯有在难得清闲时，才会抬头望一眼，发出几句感慨，随后又低头沉浸在自己的琐事中。

一个卖气球的小贩从楼下经过，他手中那些色彩鲜艳的气球在晚霞中显得格外明亮。孩子们见了自然想要，大人却多半摇头。小贩并不气馁，依旧慢悠悠地走着，他知道总会有心软的父母，或是宠溺孙辈的老人。他的生计就系在这些轻飘飘的气球上，而气球的生命，又系在一根细线上。

霞光开始褪去了。最艳丽的时刻总是最短暫的，如同人世间的许多事物。天空渐渐变成了一种浑浊的蓝灰色，远处的灯光次第亮起，宣告着夜晚的来临。看霞的人们早已散去，他们带走了照片，留下了对自然的廉价赞叹。

我最后望了一眼西方天际那抹将逝未逝的红，忽然觉得这晚霞像极了这个时代——看似绚烂，实则空洞；人人称颂，却无人真正懂得；来得匆忙，去得也干脆。

天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