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初见时

正是江南的梅雨时节，雨声潺潺，沿着屋檐一点一点落了下来，像是时光翻过的页角。

我们初见，在江南的一处雨巷。巷子不宽，两旁皆是斑驳的灰墙。

细雨如丝，从低垂的天幕间坠落，打湿了青石板路，也晕开了茶馆门前悬挂的那方红纸招牌。

茶馆临街，门楣不高，雕着些旧时的花纹。木格窗开着，透出暖黄的灯火，檐下悬了一串风铃，雨滴不时叩响它，溅起三两声清脆。

我收起油纸伞走进茶馆避雨。

室内氤氲着陈茶的暖香，檀木的桌案，一盏盏茶正缓缓地吐着轻烟。人不多，坐得也静。

柜台后方，几只煤炉里燃着的炭火，微微透出些红亮，恰好驱散了随风雨潜入的湿寒。

我看见他，就坐在临窗的位置。青色长衫，衣摆微湿，一手持书，一手扶盏。

我进门时，他正好抬起头来。

茶馆里没有人说话，只有风铃轻响，像是旧曲轻弹。

我取了靠角的一席坐下，伞放在身侧，水珠兀自一颗颗滑落。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便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我也点头回礼。

茶上得慢，时间也跟着缓下来。

目光转向窗外，雨像是写在天地之间的字，一笔一划，都写得极认真。

“果然是烟雨江南。”

他微顿，放下手中的书卷，视线也投向那迷蒙的雨幕：“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际。”

他的神情是淡的，像这茶雾里的剪影，看不真切。

我忽而想起年少时读过的一句诗，似乎也是在雨天记下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那时年纪小，不解其意，只觉音韵好听。如今想来，那碧水与雨声之中，竟不知蕴藏了多少情思与人影。

“你是从塞北来的？”

他的目光转向我：“只是去过一次” 唇边似有一痕极淡的笑意：“那边的雨不似这里，来的急，去得也快。”

外头的雨没歇，倒更密了些，敲得窗纸微微作响。

茶馆里却依旧宁静，只听得炉中水声翻滚，一点点从壶嘴里滴落下来。

江南六月的雨，落在屋檐之下，也落在书页之间，一直下着，不慌不忙，却叫人记得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