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山公园的笛声
前些日子,在蚌埠市张公山公园的湖边柳荫下,常能见到一位清瘦老者,约莫七十出头,手中握着一支竹笛,时而低沉呜咽地练习基本功,时而飘出几段悠扬婉转的曲调。
这老者颇有趣味,公园里有个笛子爱好者的小圈子,热热闹闹地聚在亭子那边,可他却偏不凑这个热闹,独自选了个僻静处“单干”。有人见他技艺不凡,邀他同乐,他只笑笑,依旧“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政”。
后来才晓得,这位老者原本行伍出身,在铁道兵部队里当过排长。退伍后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教起书来,最后在一所中学校长任上退休啦。笛子嘛,纯属业余爱好,他年轻时就极为喜爱,退休后下力气钻研,一不小心竟自学成才。听说还指点过旁人,居然考下了十级的证书——这笛子有没有十级我是不懂的,横竖是极高的评价便是了。
一日,公园里来了位转业的副团长,也是笛迷,闻听此地有位老兵笛艺精湛,特来寻访。副团长是个爽快的人,介绍一番后,便吹奏了一曲《打靶归来》,很是欢快流畅婉转。奏毕,老排长礼貌地鼓了掌,只是那掌声,不甚热烈。副团长是明眼人,笑道:“老哥,你也来一首让我学习学习!”老排长这才将笛子凑到唇边,一曲《帕米尔的春天》便流淌出来。那调子裹着西域的风情,活泼泼的,连林间的鸟儿都跟着啁啾起来。副团长听罢,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可惜了!若早几十年发现你,定推荐你到军区晚会上去。”老排长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这矜持的劲儿,倒更显出兵营与讲台共同炼出的气度来。
有位在外省知名大学的退休教授,也来了兴趣,在一个周日傍晚,不经意间寻访路过,侧耳听了一会,便听出老者笛子的高音处气息稍显不足。上前搭话,自称也是笛子爱好者,乃同道中人,言语间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老者仿佛又变回中学校长的身份,对大学教授自是恭敬,请其先吹奏一曲,以聆教诲。退休教师先生当仁不让,从中学校长的笛袋里拣出那支四千多元的贵家伙,一曲《沂河欢歌》奔涌而出,果然不同凡响。这时间,四周已悄悄围拢了不少笛友,都屏息瞧着。掌声之余,心里都替老者捏把汗——这若是输了,咱蚌埠笛友的脸面可往哪儿搁?
只见老者不慌不忙,取出一支中音笛,面向湖面,悠悠地吹起来。奇的是,那音儿绵绵不绝,激起湖面细细水波不断向对岸荡去。约莫两分钟光景,笛音戛然而止。“承让,”老者拱拱手,“气力不济了。”那教授先生“切”了一声,偏头看天,一脸凝重,只有眼球在不停地转动……
周边的笛子爱好者一片惘然。有人说:咋样,赢没赢啊?有人说:看那仰天不服气的样子,好像没赢!但老者赢在哪里呢?完整的曲子都没吹奏完呀!一个资深爱好者一拍大腿:你们没听出来,他一口气吹了两分多钟,中间没有一丝换气的,这谁比得了呀?众人方恍然大悟,一阵骚动,个个脸上放出光来——到底是俺们蚌埠人赢了!
原来老者前些时动过大手术,伤了真元有时提不起气,重拾笛子是为练气康复。老者是万里挑一的敏感体质,偶尔打通了“任督二脉”,能用丹田、百会、劳宫呼吸,有时运上功,再加上一点古笛技巧,就可以不换气似地吹奏出完整笛子曲目。
大学教授转了转脖子:“平时我练习最多的是书法,啥时候能与你切磋切磋?”老者一怔,不想又被对方踢到铁板上了,当即掏出手机,打开图库,从自己收藏的作品图片里,匆忙找出一幅比较好的《沁园春.雪》,请对方指点一二:颜体字,很厚重,别有一番韵味,不下40年的功力!大学教授又是一怔,一个“切”字脱口而出,捂着胸口向远处的汽车冲了过去……
近些天的张公山公园里,老者的笛声明显少了。笛友们不免猜测起来:莫非老校长又与人“切磋”了?结果还不佳,这才不来练气康复啦?其实不然。他在公园里发现了新宝贝——一匹“千里驹”,正暗中将其训练成“千里马”呢!
这其中的奥妙,怕又要等下一回机缘,才能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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