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比较早期的才女（二）——卫铄

20251214（静心而论2183）：

中国历史上比较早期的才女（二）——卫铄

        卫铄（272—349），字茂漪，号和南，世称卫夫人，东晋河东安邑（今山西夏县）人。

          卫铄生于簪缨世家，更植根于一片翰墨飘香的沃土——卫氏一族乃是魏晋时期声名赫赫的书法望族，族祖卫瓘官至司空，书法兼善草隶，与索靖并称“一台二妙”；曾祖卫觊工于古文、篆隶，其书作被张怀瓘在《书断》中列为“妙品”；叔父卫恒不仅书法高妙，更著有《四体书势》，是中国书法史上举足轻重的理论典籍。

          生于这样的家族，卫夫人自幼便濡染墨香，三岁握笔，五岁临帖，少年时便已崭露锋芒；及笄（“jí jī”，专指15岁女子）之后，她嫁与汝阴太守李矩为妻；虽身入宦门，却未曾荒废笔墨，反而在案牍之余，将对书法的钻研推向更深之境；作为卫恒的从妹，她与卫氏族人相互切磋，博采众长，终成一代名家，更成为中国书法史上第一位留下姓名、形成个人流派的女书法家，被后世尊为“书坛女圣”。

        卫夫人的书法师承“楷书鼻祖”钟繇；彼时钟繇的楷书尚带隶意，字形扁方，笔法古拙，卫夫人却能跳出前人桎梏，于师法之中求变求新；她将钟繇楷书的扁形拓为略长的方整之态，笔画间删繁就简，收放自如，形成独具风骨的“方楷”风格；其用笔精到，起笔多藏锋逆入，行笔遒劲沉稳，收笔则顿挫有力，字字皆透着一股“刚柔并济”的气韵——既有女子书法的娟秀雅致，又不失大丈夫般的筋骨力道。

        卫夫人的传世墨迹虽历经千年风雨，存世稀少，然仅存的《名姬帖》《卫氏和南帖》二帖，便足以窥见其笔法精髓；《名姬帖》笔势灵动，结体端庄，点画之间顾盼生姿，尽显魏晋书法的潇洒风神；《卫氏和南帖》则笔法凝练，气韵贯通，字里行间满是平和冲淡之美。

          除了个人创作，卫夫人的书法造诣更得到朝廷的认可，曾奉晋帝之敕书写《急就章》；《急就章》乃是古代蒙学经典，字字珠玑，她奉敕挥毫时，一笔一划皆谨遵法度，其书作被奉为宫廷范本，供皇子皇孙临摹学习，一时名动京华。

        在书法理论领域，卫夫人的成就更为卓著，她撰写的《笔阵图》一卷，是中国书法史上最早系统讲解楷书入门技法的专著之一，更是一部奠定楷书教学体系的扛鼎之作；这部著作以“七条笔阵”为核心，将汉字的七种基本笔画——点、横、竖、撇、捺、折、钩，赋予了极具画面感的意象阐释，读来如观沙场点兵，气势非凡：“点”如高山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强调落笔的厚重与力量；“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讲究笔画的舒展与沉稳；“撇”如陆断犀象之角，凸显斩截之势；“捺”如百钧弩发，彰显遒劲之力……这般具象化的解读，将抽象的笔法技巧变得直观易懂，让后学者如临其境，豁然开朗。

        除却笔画解析，《笔阵图》还详尽论述了书法学习的方方面面；在执笔之法上，她提出“凡学书字，先学执笔”，主张执笔需“指实掌虚，腕平肘悬”，唯有如此，方能使笔锋运转自如；在纸墨选择上，她强调“纸刚则用软笔，纸柔则用硬笔；墨浓则笔滞，墨淡则笔滑”，需根据纸墨特性调整笔法，方能相得益彰；在临写次第上，她倡导“先须临帖，次乃创作”，主张学书当循序渐进，不可急于求成。

        尤为重要的是，卫夫人在书中提出“书法之妙，莫先乎用笔”的核心观点，更首创“力筋”之说，她言：“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这番论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书法的精髓——筋骨为魂，气韵为魄，唯有笔力通达，方能写出有骨有肉、有神有韵的好字，这一理论，更是成为后世书法审美与创作的重要准则。

        少年王羲之因与卫家有中表亲谊，得以拜入卫夫人门下习书；彼时的王羲之，尚是懵懂顽童，却已显露对书法的热爱；卫夫人因材施教，以《笔阵图》作为他的启蒙教材，从执笔、运笔教起，一字一句为他讲解“七条笔阵”的奥义，手把手教他体会“高山坠石”的厚重、“千里阵云”的舒展；她将“力筋”之学根植于王羲之的书法理念之中，更告诫他“学书当师法古人，上溯其源”；王羲之谨记师训，日夜临摹，不仅尽得卫夫人笔法真传，更在此基础上博采众长——遍习李斯、曹喜的篆隶，钻研张芝的草书，最终融会贯通，开创出妍美流便、潇洒飘逸的王书体系，成为被后世尊为“书圣”的一代宗师。

          卫夫人的意义，绝不止于培育出一位“书圣”；在男权主导的魏晋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根深蒂固，她却以女子之身，跻身书法名家之列，更以师者身份开坛授徒，打破了男性对书法教育的垄断，开创了“女师授书”的先河。

          卫夫人的存在，如同一束穿透阴霾的光，照亮了古代女性在翰墨天地间的前行之路，不仅奠定了女性在中国书法教育史上的先驱地位，更让后世无数女子意识到：笔墨之间，从无性别之分，只要心怀热爱，便可以在宣纸上书写属于自己的天地；千年之后，当人们翻开《笔阵图》，品读那些字字珠玑的论述，依然能感受到这位“书坛女圣”的灼灼风华，她的翰墨薪火，亦将永远在书法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