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飞博士：好奇心、智能与AI的未来

李飞飞博士：好奇心、智能与AI的未来

记录了科技媒体人赵何娟对人工智能专家李飞飞教授的深度访谈，重点探讨了好奇心作为科学探索与人生驱动力的核心价值。李飞飞分享了她从学术界转向空间智能领域创业的心路历程，强调3D世界模型是通往通用人工智能的关键钥匙。她呼吁发起一场教育革命，认为在AI时代应摒弃死记硬背的传统模式，利用技术释放人类的创造潜能。访谈还触及了AI伦理、数据瓶颈以及技术对就业的冲击，主张将AI视为赋能工具而非人类的替代品。通过回顾个人成长与家庭羁绊，她展现了科学严谨性背后的人文关怀，鼓励年轻人坚守初心并积极应对时代变革。最终，她强调人类应保持主体意识，通过持续学习与治理让技术更好地服务于社会福祉。

(视频)

为AI焦虑？李飞飞的6个“反常识”洞见，让你重新看清自己与未来

引言：在喧嚣中寻找清醒

我们正处在一个被人工智能（AI）的浪潮席卷的时代。从职业规划到子女教育，从个人发展到人类未来，兴奋与焦虑交织，构成了这个时代最复杂的背景音。在海量的讨论、预测和警告声中，我们常常感到困惑：究竟该如何自处？是拥抱，是恐惧，还是躺平？

在这样的喧嚣里，一些清醒、深邃的声音显得尤为珍贵。作为全球AI领域的顶尖科学家和思想者，斯坦福大学教授李飞飞（Fei-Fei Li）就是这样的声音之一。她不仅是计算机视觉领域的奠基人之一，更是始终以深切的人文关怀审视技术发展的领路人。

在最近的一次对谈中，李飞飞教授分享了她对于AI、成功、好奇心乃至人类未来的诸多思考。令人意外的是，这些洞见并非高深的技术论断，反而充满了反常识的、脚踏实地的智慧和深厚的人文关怀。本文将为你提炼其中最具颠覆性的六个观点，它们将穿透AI时代的迷雾，帮助我们重新看清自己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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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六个颠覆性的观点

1. 成功者的常态：终身与「惶恐」同行

在公众想象中，像李飞飞这样的顶尖科学家应该是自信、果决、一往无前的。但她坦言，自己其实“一辈子都在惶恐”。这种持续的焦虑感，并非源于不自信，恰恰相反，她认为这是一种积极的信号——它说明自己始终在探索未知，在挑战舒适区的边界。而这种惶恐最深刻的来源，是她对人的责任感：“我最大的惶恐是这么优秀的一群小朋友们能跟我一起做，我不能辜负这群小朋友。”

面对这种终身相伴的“惶恐”，她发展出了两套应对机制。其一，是接纳它，然后专注于做好眼前的事，她将其比作机器学习中的“梯度下降”（gradient descent）。其二，是拥有接受失败的勇气。在一个推崇自信、鄙夷脆弱的文化中，这份坦诚是一种颠覆性的清醒。它将成功者的内心世界去神话化，告诉我们持续的惶恐并非通往卓越的阻碍，而恰恰是驱动 meaningful growth 的必要燃料。

如果不惶恐的话就太舒服了，就说明没有去挑战自己...我一辈子都在惶恐。既然一辈子都在惶恐的话，那就学会怎么接受这个惶恐...那书就输呗，这个怕啥？

2. 好奇心的本质：无关功利，只为「快乐」

我们总被教导要保持好奇心，因为它能带来知识、提升成绩、促进成功。但在李飞飞看来，这种“功利性”的追求恰恰误解了好奇心的本质。她指出，真正的好奇心与功利无关，其内核是一种纯粹的“快乐”——一种在发现和探索中获得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认为，成年人之所以常常失去这份能力，是因为被压力、偏见等各种“滤镜”所蒙蔽。因此，守护孩子的好奇心并非一种被动的“不打扰”，而是一种主动的“共情”。作为父母或老师，关键在于学习去共情和体会孩子因探索而生的那份纯粹快乐。在一个万物皆可量化的时代，这个观点极具冲击力，它提醒我们，学习最强大的驱动力并非来自外部的激励，而是源于人类探索世界时最本能的内在快乐。

真正的好奇心其实是快乐的。他不是一个功力性的，他不是说因为我好奇了，我就会获取更多的知识，成绩就会更好...成年的滤镜让成年人不容易感受到共情这个快乐。

3. AI的真相：它始终是「工具」，而非神明

在AI几乎被神化的今天，李飞飞给出了一个异常清醒的定义：AI是工具。她将AI比作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项强大工具，比如火、斧头，它们都是“双刃剑”。工具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使用者。因此，如何引导、规制和善用AI，责任完全在人类社会——我们的法律、教育和共识。

这个观点与当前许多将AI视为一种不可抗拒的命运或全新物种的叙事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更进一步指出，之所以坚信这一点，并非源于对AI的信仰，而是源于对人性和人类社会的信仰。这是一种深刻的以人为本的思想，它拒绝技术决定论，将人类的能动性与责任感重新置于技术发展的中心。

其实AI是工具这句话带着我对人的信仰吧，就是我对我的人性和人类社会的信仰，因为我信仰的是人，我信仰的不是AI。

4. 超越语言模型：世界远比「语言」更丰满

随着大语言模型（LLM）的爆发，“语言即世界”的论调甚嚣尘上。李飞飞对此提出了关键的挑战。她承认这类说法听起来很宏大，但她坚信，真实的世界远比语言要丰满得多。语言，尤其是以离散的、一维的token形式存在的语言，无法完全捕捉我们所处的世界。

她强调，世界拥有丰富的物理性质、空间维度和多样的交互关系，这些都超越了语言的概念。人类从睁开眼睛开始，就在一个三维空间中感知、互动和创造。正是这一信念，驱动着她在“空间智能”（spatial intelligence）领域持续深耕。在一个几乎被语言模型定义了的AI时代，这一观点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平衡，提醒我们不要将模型的成功误认为对真实世界的完全复刻。

我坚信这个世界不光是语言。如果我们的语言的概念就是用这种离散的...相对来说是一个one dimensional...那我觉的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更丰满...它有很多的性质，包括物理的性质啊，这些它都是超越语言这个概念的。

5. AI圈的偏见：「数据」没有「算法」性感

这是一个来自AI领域内部的敏锐观察。李飞飞指出，在AI圈内外，人们普遍更看重算法（algorithms），认为算法更“fancy”、更“sexy”。然而，所有真正深入一线的从业者都清楚，数据（data）的价值至少与算法平等，甚至更为关键。她将这种现象归结为“人性的弱点”——偏见。

当许多人可能致力于去纠正这种行业偏见时，李飞飞的态度却出奇地务实：她清楚地认识到偏见的存在，但不浪费精力去与之抗争，而是选择“自己知道就行了”，然后在实际工作中遵循数据的真实价值。这是一种极高的战略智慧，它展示了顶尖科学家如何过滤掉行业噪音，将全部精力聚焦于创造真实价值的根本要素上。

我有时候觉得很好玩，即使是走到今天，大家还是更看重算法...好像就觉得数据没有那么sexy啊。人性的弱点之一就是偏见。

6. 时代最紧迫的呼吁：发起一场「教育革命」

在所有观点中，李飞飞对教育的呼吁最为迫切和充满激情。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现行的教育方法论已超过100年没有根本性改变。在AI时代，继续花费大量时间训练人类去做机器可以做得更好的事——比如死记硬背、刷题、寻找标准答案——这是“对人类的一种浪费”。

她呼吁发起一场彻底的“教育革命”，其核心愿景是利用AI工具将学生从重复性任务中解放出来，去发展AI所不具备的独特人类潜能。而这场革命最激进之处在于，它将彻底打破传统的“工科”与“文科”的界限。因为AI既可以让所有人轻松学会编程，也可以帮助所有人更好地感知美、理解文学。这不仅是对教育效率的优化，更是对“人应该学什么”这一根本问题的重新定义。

再让人去花十几、几十年的时间做一大半机器可以做到的事情，这是对人类的一种浪费啊...我最大的希望是人类做了一次教育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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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最重要的不是AI想成为什么，而是我们想成为谁

梳理李飞飞教授的这六个洞见，我们能发现一条清晰的主线：在AI时代，我们最需要关注的，恰恰是AI之外的东西——我们的人性、我们的价值、我们的能动性与潜能。她的思考与其说是关于技术的，不如说是关于如何在这个技术日新月异的时代，活得更清醒、更勇敢、更完整的一份指南。

她提醒我们，惶恐是成长的常态，好奇是快乐的源泉，AI是人类手中的工具，而真实世界远比语言更丰满。她呼吁我们打破偏见，更重要的是，发起一场深刻的教育革命，停止“对人类的浪费”。当AI这面镜子越来越清晰地映照出我们的选择时，或许最紧急的问题，已经不是AI将成为什么，而是我们，作为人类，将选择成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