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的欢乐 | 魏光亮

车轮碾着十二月尾的时光,将城市的地图揉成泛黄的卷轴。深圳市享乐艺术团应邀参加光明区社区12·28新年联欢会。他们像一群候鸟,翅膀上沾着阳光,穿越钢铁森林的褶皱。地铁的玻璃窗是流动的画框,映出四十张含笑的脸,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昨夜排练的星光。背包里,折叠的礼服裹着未拆封的喜悦。

光明大街的舞台在阳光中舒展筋骨,像金色的琴弦,被风轻轻拨响。最先抵达的冯润芬团长,调试麦克风时袖口滑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落在水泥地上,溅起一片暖色的涟漪。她说,感谢大家赶来。欢乐,就是让两小时的奔波,在音响中结晶成透明的琥珀——里面封存着地铁里的轻声哼唱、公交上的相视而笑,还有彼此搀扶时指尖传递的温暧。

当四十颗心同时抵达,舞台便成了盛放欢乐的容器。彩排时的走音,成了最动人的和声;忘词,时的停顿,成了最默契的留白。我们歌唱着,仿佛青春的河流在血液里重新奔涌。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棱角,在此刻化作舞台上的星光;那些被生活压弯的脊梁,在此刻挺直成骄傲的旗帜。

距离的遥远,曾被视为阻隔,如今却化作前奏,在时光的琴弦上轻轻颤动。我们像散落的星子,从城市的褶皱里启程,各自带着晨昏的印记:有人从梧桐山的薄雾中走来,衣襟沾着山岚的清凉;有人从南海之滨的涛声中出发,耳畔回荡着潮汐的低语;有人穿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脚步匆匆却带着舞台的期待;有人绕过菜市场的烟火气,手中还提着生活的琐碎,却已怀揣歌声的炽热。两小时的地铁与公交,是时光的刻度被温柔地模糊,车厢的摇晃中,内心的丰盈却像被风鼓起的帆,在喧嚣中格外清晰,载着对相聚的渴望驶向彼岸。

指导老师邱彩珠从东莞出发,她的旅程是这场相聚的序章。每一次排练,她都要辗转两个多小时,穿过城市的脉络,将热忱与经验编织成温暖的序曲。过程是她献给我们的礼物,没有华丽的修饰,只有坚持的痕迹。今天的大合唱《我的祖国》,女声小合唱《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珊瑚颂》、男声小合唱《打靶归来》。都是她教练过程的结果,音符在空气中跳跃,如同她穿越日常琐碎后对纯粹时刻的珍重。过程也欢乐,是历经岁月仍能因热爱而集结的生动证明,每一次排练的奔波,都成为值得铭记的风景,让遥远的距离成为衡量情谊与热忱的别样标尺——不是阻隔,而是让心灵靠得更近的桥梁。

桂福森从宝安区边缘的麻布村社区启程,两小时的路途被他用脚步丈量成期待的刻度。距离在此刻褪去了惯常的沉重,被一种轻盈的雀跃取代——那是即将与老友重逢的欣喜,是共同奔赴一个美好约定的欣然。疲惫在启程时便被卸下,留在途中的只有越来越浓的欢欣,像晨光中渐次绽放的花,在心底悄然铺展。

他穿过城市的脉络,无论是晨光初破的微明,还是暮色低垂的温柔,心中装载的从不是里程的计数,而是对舞台上旋律的想象:音符在空气中跳跃,如同他哼唱的即兴民谣,两小时的路程被谱成一首自由的歌。福森哥行走的背影,像一株挺拔的棕榈树,在城市的喧嚣中静默却坚定,带着对集体绽放那份艺术热情的向往。

这欢乐深植于过程本身。它不在于最终抵达的舞台有多么辉煌,而在于奔赴的路上,心中那盏灯已然点亮;不在于联欢会上的掌声有多么热烈,而在于彼此确认,我们依然拥有为同一件事、同一首歌而不辞远路、全心投入的年轻心境。每一次排练的路途,都是对热爱最朴素的注解,让遥远成为情谊的注脚,让过程成为生命里最明亮的序章。

暮色如一块浸透的蓝绸,被晚风轻轻揉皱,变得柔软。享乐艺术团的团员们离开联欢会现场,像一群被晚风宠坏的孩子,笑着、闹着,车窗外,霓虹灯次第亮起,如液态的琥珀,将钢筋森林染成一片温柔的暖黄,而车厢内,老旧的座椅因他们的笑声微微震颤,仿佛连空气都浸透了欢愉的蜜糖。他们哼起《打靶归来》,沙哑的嗓音里藏着青春的豪情,与窗外的光影交织,仿佛将整座城市的繁华都揉进了旋律里,连风都忍不住驻足,偷听这曲时光的私语。

那些曾为烈酒纵情的日子,如今化作对舞台的奔赴,两小时的奔波酿成陈年的酒,沉淀着青春的激情与岁月的醇厚。年轻时,以酒为友,以闹为乐。如今却甘愿带着馒头、面包、饼干充饥,将热烈转化为对艺术的纯粹执着。简朴的行囊里,没有山珍海味的虚浮,只有哼唱的旋律化作窗外的霓虹,没有酒足饭饱后的自傲,只有流淌成一条时光的河。这河,充满了欢乐。

欢乐的笑声是河底最亮的鹅卵石,在岁月的冲刷下愈发温润,每一颗都刻着青春的印记与当下的欢愉。地铁驶过,窗外的光影如流动的画卷,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年华老去的追梦人,而是被时光偏爱的孩子,将平凡回程的路,过成了欢乐。

(图为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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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冒的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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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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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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