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陶里的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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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总爱用一只豁了口的粗瓷碗盛饭。碗沿缺了半圈釉色，露出里面灰褐色的陶土，像老人脸上皲裂的纹路。我曾买过一只描金细瓷碗给她，瓷面光滑得能映出人影，她却只用了一次，又换回那只旧碗：“这碗沉，盛饭稳当，不洒。”

  后来我在阳台种多肉，特意挑了造型别致的青瓷盆，薄胎上印着缠枝莲纹，摆在窗台像件艺术品。可没过多久，多肉的根就烂了——瓷盆底孔太小，积水排不出去。倒是母亲从老家带来的粗陶盆，没有任何装饰，盆底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孔，随意栽上的胧月，反而爆了满满一盆，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

  前几日整理抽屉，翻出一把旧剪刀。是大学时买的，塑料柄已经泛黄，刀刃也钝了些，却一直没舍得扔。有次用它剪包装带，朋友见了皱眉：“早该换把新的了，你看这柄都裂了。”我笑着试给她看，刀刃虽钝，却能稳稳咬住胶带，一下就划开。反观她那把进口剪刀，锃亮的不锈钢刃，却总在剪厚纸时打滑。

  原来很多时候，我们总在追逐精致的外壳，却忘了物件的本质是“管用”。就像母亲的粗瓷碗，盛得住饭就是好碗；阳台的粗陶盆，养得活花就是好盆；抽屉里的旧剪刀，剪得开东西就是好工具。那些不完美的纹路、泛黄的痕迹、迟钝的棱角，反而藏着最实在的安心——它们或许不耀眼，却用最朴素的方式，守住了“有用”的初心。

  就像生活里的我们，不必总逼着自己精致到无懈可击。偶尔穿起起球的毛衣，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捧着保温杯喝热茶，反而更自在。毕竟，日子不是用来陈列的艺术品，是用来踏实度过的。管用，就够了。